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武林三絕 | 上頁 下頁
一四二


  西門化眉頭一皺,在他耳邊說道:「別擾亂宇文先生的心神。」他的武學造詣在羅大魁之上,看得出雙方雖未交手,但緊張的程度卻是要比在劇鬥之中有過而無不及。要知高手比鬥,固然講究先發制人,但倘若先發而制不了人,後果只有更壞。

  羅大魁討了個沒趣,灰溜溜的低下了頭,不敢開口再說。正在他等得心焦的時候,忽聽得一陣急促的叮叮噹當之聲,西門化和華氏弟兄都在同時喝起采來。原來在這瞬息之間,華玉峰的鐵扇已是和對方的長劍碰擊了十七八下。當羅大魁抬起頭看之時,雙方已是由合而分了。

  羅大魁沒有看見,西門化卻是看得甚為清楚,心裏不禁又是吃驚,又是詫異。他詫異的是,剛才宇文成都只以掌力,也能折斷一齒扇骨,如今用上了寶劍,碰擊了十七八下,卻是未能把鐵扇洞穿。

  原來華玉峰是用了上乘武功中的「卸」字決,摺扇翻飛,一沾即分,一掠即過,由於動作奇快,雖然碰擊了十七八下,扇面所受的對方衝擊之力卻是不到一成。他的鐵扇是精鋼打成的,這點衝擊之力,當然可以禁受得起。

  兩人同時出手,誰也沒有占到便宜。立即分而複合。

  喝采聲中,但見火花四濺,兩人又再同時躍起,華玉峰摺扇一揮,把對方刺來的長劍反彈開去。宇文成都則借軟劍反彈之力,迅即變招,淩空徑刺對方背心的「風府穴」。華玉峰反手摺扇一圈,又是當的一聲,宇文成都身形落地,倒退三步。華玉峰收勢不住,也是不由自己的在原地打了一個盤旋。

  這次再度交鋒,依然是誰也沒有占到便宜。但旁觀的人卻是不由得都在手心裏捏著一把冷汗了。

  旁觀者驚魂未定,雙方又在三度交手了!

  當真是靜如處子,動如脫兔,眾人才一眨眼,只覺冷電精芒,耀眼生纈,宇文成都在這瞬息之間,已是遍襲華玉峰的七處大穴。華玉峰喝道:「來而不往非禮也,讓你也見識見識我的點穴功夫。」他的摺扇點穴功夫更為奇特,摺扇一合,忽地拋起,食指頂住當中,扇子兩端滴溜溜的轉。扇頭扇柄全都用來打穴,一把摺扇,竟然使出了一對判官筆的招數。同樣也是在電光石火之間,遍襲宇文成都的奇經八脈。

  宇文成都的一劍刺七穴的本領,乃是西藏密宗不傳之秘,不料華玉峰的一扇點八脈的功夫,卻也足以與他旗鼓相當。變化的奇詭,甚至還在他的劍法之上。

  宇文成都一咬牙根,喝道:「好小子,我與你拼了!」玄功默運,力透劍尖,劍法展開,端的有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上。劍劍指向華玉峰的要害穴道,每一招都是又狠又快的殺傷劍法。

  華千岩不禁暗暗為華玉峰擔心,暗自想道:「霍天都的天山劍法我未見過,但就我所知的劍法而言,已是沒人能夠勝得過宇文成都了。怪不得他敢誇下海口,要和霍天都爭奪那天下第一劍客的名頭。我們兄弟聯手,或者可以打得過他,單打獨鬥是一定不如他了。嗯,看這情形,華玉峰恐怕也未必是他對手。他輸了不打緊,但萬一他喪在宇文成都劍下,中原華家這支的內功心法就要失傳,還有誰能替我們解除走火入魔之難?」

  但再看下去,卻是頗出他的意料之外。在宇文成都猛攻之下,有許多淩厲的劍招,看來華玉峰已是決計躲避不開,但不知怎的,華玉峰竟是隨手化解,舉重若輕,每一次險招,都是在間不容髮之際,逼得對手轉攻為守。華氏兄弟和西門化都是武學的大行家,竟然連他用的是什麼手法都看不清楚。雙方的出手實在太快了。

  其實旁人看來,華玉峰似乎舉重若輕,他本人的感覺卻是甚為吃力。原來論功力還是宇文成都稍勝一籌,招數的狠猛,也非華玉峰可及。但華玉峰的扇法輕靈翔動,變化奇詭卻在宇文成都的劍法之上。雙方各有所長,是以也就不能不各有顧忌,恰恰打成了平手。但華玉峰心裏明白,久戰下去,只怕還是自己要難免稍稍吃虧。

  雙方對搶攻勢,越打越快,鬥到緊處,當真是只見劍光扇影,人影卻已分不開來了。羅大魁精神不濟,看了一陣,不覺頭昏目眩。連忙閉上眼睛,不敢再看。

  他閉上眼睛養神,過了一會,忽地如有所覺,低聲說道:「西門先生,西門先生,我,我……」

  西門化正在全神觀戰,羅大魁叫了三聲,他方始聽見,皺眉說道:「你,你怎麼啦?」

  羅大魁道:「咱們要找的那匹坐騎,好像就在裏面。」

  西門化一面觀戰,一面漫不經心的淡淡說道:「你真是妙想天開,宇文先生不是曾經告訴了我們嗎,那匹馬在他和龍湫道人交手的時候早已跑了。這畜生是金刀寨主訓練有素的戰馬,極通靈性,焉能還會回來,等你去捉?除非是它的主人騎它回來,但這小子是業已知道咱們在這裏聚會的,又焉肯讓它回來?」

  西門化的判斷很是有理,但他的假定卻是錯了。華玉峰是在碰上白駝山華氏兄弟之後方才知道有這個聚會的,那時,那匹馬早已在後院了。

  羅大魁道:「我真的聽到好像有畜牲喘氣的聲音,有幾次它似乎還在揚蹄踢腿呢。憑我的經驗聽得出是一匹馬,不信你仔細聽聽。」

  原來周劍琴那匹坐騎,正因為是匹甚通靈性的戰馬,就像久曆沙場的戰士一樣,一被打鬥的聲音驚醒,就不覺興奮起來。雖然套著口罩,那喘氣的聲音也已比一個壯漢的呼吸大得多了。

  西門化全副精神用於觀戰,根本就沒注意。羅大魁閉上眼睛,心無旁騖,是以反而比西門化先發覺了。

  西門化正要分神察聽,這時恰值宇文成都猛攻七招,華玉峰連退八步之際,華玉峰雖然退後,但每退一步,就消解宇文成都的一分攻勢,他的退也不是直線後退,而是走著弧形的。

  西門化捨不得不看,說道:「好吧,你既然以為那匹坐騎就在裏面,那你不妨去看個仔細!」

  羅大魁道:「好,要是華家兄弟阻難我,請你和他講理。」

  華千岩果然過來攔他,羅大魁道:「我並非助戰,我是要進去找一件東西。」

  華玉峰聽得他要進去,吃了一驚,喝道:「勝負未分,不許亂跑!」

  羅大魁道:「你們單打獨鬥,我可沒犯你們所定的規矩,你管得著我麼?」

  華玉峰道:「別的地方我管不著,在這裏我卻是非管不可!」

  西門化道:「姓華的,這就是你沒道理了!」

  華玉峰怒道:「你當然幫你的狐群狗黨說話,我還沒有說出來,你怎麼知道沒有道理?」

  西門化道:「好,那麼咱們就請華家的老大老二評理,他們二人是你宗兄,你總該相信他們不至於偏袒我們了吧?有什麼道理,說來聽聽!」

  華玉峰說話分心,險些著了宇文成都的一劍。華千岩道:「宇文先生,你等他說完了話,再動手不遲。」

  宇文成都道:「他要說話,那是他的事情。我是遵照你劃出的道兒和他單打獨鬥,可沒說過准他歇息再打的。」

  西門化道:「對啦,宇文先生如今正占上風,你要他停手,那可是偏袒這小子了!」

  華玉峰摺扇倏張倏合,張開來當作五行劍使,合起來時卻是判官筆的招數,閃電般的攻了十七八招,他這一力拼,竟然打得宇文成都也似有點應付不暇。

  華玉峰一鼓作氣,搶了上風,說道:「用不著他停手,你聽我的道理,第一,這是龍湫道長的道觀,我好歹算得半個主人。我若敗了,那沒話說;如今我還沒有打敗,誰要進去,須得我的同意。」

  華千岩點點頭道:「龍湫道人是他父執,他本來也是住在這裏的,他這話也有點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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