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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華千岩跟著笑道:「鄧先生是當今國手,說不定咱們將來還得求他活命呢。我就是擔心今日倘不留他,閻王爺或許就要留咱們了。」

  西門化只好自找臺階下,打了個哈哈,說道:「其實我也不過嚇嚇鄧兄而已,用意只是想得知真經的下落而已。看這情形,或許真是另有蹊蹺,連鄧兄也不知道。鄧兄,咱們幾十年交情,剛才的事,就當作我和你開開玩笑吧。請別見怪。」

  鄧不留扳臉說道:「這玩笑未免開得太大了,『老朋友』三字鄧某不敢高攀,告辭了!」

  西門化假惺惺道:「鄧兄,你怎的一言不合,便要拂袖而行?要是你還記恨在心,容我向你賠罪。」站起來作勢要把鄧不留拉回。

  鄧不留冷冷說道:「不用!」此時他正走下簷階,忽地指甲一彈,只見一道黃色的煙霧冒起,他彈出了一撮藥粉,階下的野草就好像給火燒過一般,登時變得枯萎不堪,連根倒伏。

  「西門化,你看見了吧?須知我鄧某人也不是好欺負的。我會用藥救人,也會用藥殺人。你要憑武功殺我,固然是做得到有餘,但我隨時也準備有毒死你的毒藥,你縱然是使毒的行家,恐怕也未必解得了我下的毒!不信你就試試。」

  說到最後兩句,鄧不留早已出了這座道觀,走得相當遠了。西門化目送他的背影,嚇出一身冷汗。心裏想道:「原來這廝早有提防,幸好我剛才未曾魯莽。只是我所圖不遂,結下這個怨,卻是太不值得了。」

  華玉峰已經試出華千岩的態度,知道他縱然不幫自己,也是決計不會相助西門化的了。華千石雖然還在首鼠兩端,料也不會與哥哥各站一方。「看來是可以動手的時機了。是等待那個殺害龍湫道長的人來了再說呢,還是現在動手呢?」要知單打獨鬥的話,他殺西門化自忖不會很難,但又怕打草驚蛇,亂了大局。那個殺害龍湫道長的人可能是比西門化更重要的敵人,他也想知道這個人是誰。

  正在他躊躇未決之際,又聽到有腳步聲走來了。西門化精神一振,笑道:「一定是主客來啦。」不過聽腳步聲卻是兩個人的。

  華千岩道:「你所說的主客,敢情就是那位能令龍湫道人喪在他的劍下的天下第一劍客?」神情語氣顯得似乎頗有點特別。

  西門化道:「不錯。這個人我想你也許會認識的。」

  華千石忍耐不住,說道:「究竟是誰,為什麼不爽爽快快告訴我?」

  西門化笑道:「何必如此心急,反正待一會兒你就會知道的了。」

  說話之間,只見那兩個人已是走了進來。兩個人都是明朝的軍官服飾,不過其中一人高鼻深目,一看就知他不是漢人。

  華玉峰不認識這個人,但那個漢人軍官他卻是見過的,不覺暗暗吃了一驚。

  原來這漢人軍官不是別個,正是那一天在路上要搶周劍琴坐騎的那個閻王筆羅大魁。

  那日是谷飛霞幫周劍琴打敗羅大魁,但卻搶去了周劍琴的坐騎。其後才是華玉峰又從谷飛霞手中奪回來的。華玉峰暗自想道:「那日我躲在暗處,不知道這廝有沒有瞧見我?」

  不過他最注意的還是那個穿著明朝軍官服飾的胡人,因為他已知道這個胡人就是殺害龍湫道人的兇手了。同時他也注意到了,華氏兄弟的臉色似乎都是有點古怪。

  西門化行過了禮,說道:「讓我給各位介紹,這位是東廠的副指揮使宇文大人。」

  那個「宇文大人」笑道:「我這個副指揮使是掛名的,其實不過客卿而已。在座各位都是武林中有地位的人物,西門先生,你用官場的稱呼,不嫌太俗氣麼?」

  西門化道:「不錯,在這裏我是應該改用武林朋友的稱呼,尊稱宇文先生為白駝山主的。」

  那個「宇文先生」又微笑道:「不,我的哥哥才是白駝山山主,我只能算是二山主。不過,大家還是別要這樣用這些客套的稱呼,叫我的名字好了,我是宇文成都!」

  華氏兄弟的臉色越發難看了。西門化道:「這兩位是白駝山派的華家兄弟,老大華千岩,老二華千石。對啦,還有這位老三華玉峰,也是他們同宗兄弟,但卻不知是否在白駝山上同住的了。嗯,華老大、華老二,你們和宇文先生同住一山,以前見過沒有?」

  宇文成都笑道:「我早已想認識你們兩位芳鄰,今日方始有緣相會。還得多謝西門先生呢。不過,據我所知,我的哥哥大概倒是曾經見過兩位華兄的。」

  華千岩霍地站了起來,說道:「宇文先生,我們在白駝山上一向沒有往來,你們兄弟自稱是白駝山的山主,恕我們不敢高攀了。弟弟,咱們回去吧!」

  宇文成都說道:「兩位華兄且慢,請聽小弟一言。」

  華千岩停下腳步,說道:「宇文二山主,你是要把我們留下,為令兄出一口氣麼?」

  原來宇文成都的哥哥宇文子都本是回疆北部的一派武學宗師,二十年前才搬到白駝山隱居的。他一上白駝山,便自封為「白駝山主」。

  華家自唐代的始祖華宗岱創立白駝山派算起,在此山居住,已有五百多年。如今忽然來了一個宇文子都自號「白駝山主」,他們兄弟,自是很不服氣。故此各懷心病,一直沒有來往。好在白駝山綿延數百里,他們兩家,一在山南,一在山北,雖然沒有來往,倒也相安無事。

  宇文子都到了白駝山後,廣收門徒。華家則是只傳子女的嫡系親屬,不傳外人。弄到後來,「白駝山主」的門人,竟然比「白駝山派」還多了。

  門人一多,就難免會因小故而生爭執。三年前終於發生一宗白駝山主的門人到山南采藥被華千岩的表弟毆傷事件,宇文子都興師問罪,和華家兄弟衝突起來。華家兄弟顯露武功,宇文子都自忖雖然可以倚多為勝,但真個廝殺起來,門下弟子至少也要傷亡過半。結果只好不了了之。

  宇文子都的弟弟宇文成都自幼離開哥哥,在白駝山居住總共不過兩年,據說就到西藏學「密宗」的功夫去了。那兩年他們兩家還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是以華家兄弟和他還是未曾見過。今晚才是他們第一次會面。

  宇文成都雖然也是有點尷尬的神態,但卻似乎比華家兄弟較有「涵養」,聽了他們兄弟負氣的說話,忽地哈哈一笑,說道:「兩位華兄誤會了,實不相瞞,我已經知道你們是西門先生的客人,故此特地請西門先生安排這次會面,以消兩家嫌怨的。」

  西門化接著說道:「宇文先生的確是誠意和你們和解的。其實你們兩家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若然彼此合作,大家都有好處,何必因小事而生閒氣。」

  宇文成都接著說道:「西門先生說得有理,過去的小事不必提了。咱們與西門先生共圖大事,豈不美哉?」

  華千岩道:「圖什麼大事?」

  宇文成都道:「咱們兩家聯合,可與中原各派爭雄。除此之外,也還有一番事業可做呢。」

  西門化道:「兩位若肯接受宇文先生的這番好意,我自會說出來的。」

  華千岩淡淡說道:「可惜我卻是胸無大志,只求能夠在白駝山過個安逸的日子。」

  宇文成都說道:「華大哥,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是否不高興我的哥哥自稱白駝山主?這個好辦,我可以回去說服哥哥放棄這個稱號。甚至我們可以併入你的白駝山派。」

  宇文成都態度如此謙恭,倒是頗出華家兄弟意料之外。俗語雲,人敬己一尺,己敬人一丈。華千石首先給他說得意動,哈哈笑道:「宇文兄,想不到你這樣夠朋友,要是我還和你斤斤計較過去的小嫌,那倒顯得我的氣量狹窄了。嘿嘿,誰是白駝山主,小事一樁。你也不用如此鄭重其事回去勸告令兄放棄這一稱號了。不過,另外兩樁事情嘛,那我可得聽家兄的意見。」

  華千岩說道:「化干戈而為玉帛,這是好事。宇文兄既能代表令兄與我們和解,在下豈敢違命?不過,說到兩家合併之事,我以為倒是不必了。還是各立門戶的好。至於什麼圖謀大事,請恕我胸無壯志,不想與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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