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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那女子道:「不錯,是兩匹馬。不過要是來人本領高強,雖然只有兩個,也是不可不防。」

  那男子笑道:「琪妹,你的膽子怎的越來越小了?咱們雖比不上師父那等本事,但既然是吃這口鏢行飯,就不該怕有強盜劫鏢!咱們也不止一次經歷過風險……」

  那女子道:「但咱們今次保的『紅貨』可是……」說至此處,話聲突然嘎然而止,想是他們業已聽出來人已經走近,怕給來人聽見了。

  他們的談話聲音本來很輕,估量來人在百步之外是決計聽不見的。哪知東方化和霍天雲都是有深湛內功的人,聽覺特別靈敏,用不著伏地聽聲,已是聽見他們說的每一個字。

  霍天雲心道:「原來是一對保鏢的夫婦。想必他們是因為保的乃是『紅貨』,故而特地走這罕有人行的山路。」「紅貨」是鏢行的術語,多數是指體積小而又極其貴重的東西。

  東方化在霍天雲耳邊悄悄說道:「咱們可別說破,只當作是不知道他們的身份。」霍天雲點了點頭,表示「這個我懂。」當下踏進那座木棚,說道:「對不住,我們是過路人,錯過宿頭,又過不了河,只好來打擾你們了。請准我們借宿一宵。」

  他和東方化由於幾天在雨中趕路,身上滿是泥污,東方化更特地在臉上也抹了泥,要不是他們有馬騎的話,他這模樣可當真是有點像老叫化。

  在木棚裏烤火的是一對中年夫婦,對望一眼,那男的開口說道:「這座木棚也不是我們的。大家都是過路人,兩位請便。」

  東方化踏入木棚之後,一直沒有說話,低下頭自顧自烤火。

  場面頗是有點尷尬,霍天雲只好沒話找話來說,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那男子閒聊。那男子自稱姓趙,和妻子往鄰縣探親。霍天雲心裏明白他是說謊,當下也捏造了一個假名,說是到武威訪友。

  過了一會,忽聽得叮噹叮噹的鈴聲,一個一看就知是走方郎中(江湖醫生)身份的中年漢子走了進來。他手裏拿著「虎撐」,(一端掛著銅鈴的杆棒,一端作虎抓形。這是走方郎中拿來挑藥箱兼作防身的用具。)背著藥箱。面色臘黃,眼睛很小,上唇長著兩撇「鼠尾須」,那模樣叫人看了就不由得感到是「面目可憎」。

  這走方郎中一走進來便大驚小怪的說道:「我只道只我一個人走這夜路,正愁沒有歇宿的地方,下大雨還不打緊,碰上大蟲那就糟了。想不到你們幾位也是被困在這裏的,這可有伴了。嘿嘿,好暖和啊,讓我也烤烤火吧。」那姓趙的男子盯著他看,似乎頗有戒備之意,默不作聲。霍天雲淡淡說道:「老先生請便。」

  那郎中放下藥箱,坐在東方化側邊。東方化仍然是低頭烤火,不理睬他。他卻故意找話和東方化搭訕了。

  「老先生,你貴姓?」

  東方化哼了一聲,指指耳朵,搖了搖頭。

  那郎中道:「啊,他原來是個聾子嗎?」

  霍天雲道:「他的耳朵是有點背風,天氣好還好一些,天氣不好就更加聽不清楚了。」

  那郎中道:「你和他是一起的?」

  霍天雲道:「路上碰上的。我不愛多管閒事,也沒問他是姓甚名誰。」

  那郎中笑道:「我卻有點愛理閒事。」接著就自吹自擂的介紹自己:「小姓鄧,世傳九代儒醫。你別瞧我這副醃臢模樣,許多疑難雜症我都會醫。耳朵只要不是自小聾的,我也能將他醫好。」說罷,拿出一支銀針,大聲說道:「老先生,我給你紮上兩針,包管你可以聽見我的說話。」

  東方化面色沉暗,似乎就想發作,卻又忍住。

  霍天雲連忙把那郎中攔住,說道:「這位老先生似乎不願意接受你的治療,請你還是不要多事吧。」

  那郎中側目斜睨,說道:「你怎麼知道?」東方化不能不說話了,沉聲說道:「別惹我,走開。」

  那姓鄧的郎中訕訕的把銀針放入藥囊,說道:「我是一片好心,寧願一文不取給你醫治,你真是不識好歹,反而罵我。」

  他好像是天生的不能安靜片刻的性子,剛剛碰了東方化一個釘子,回過頭來,又和那對夫妻鏢師搭訕了。

  「你們是新婚未久的小兩口子吧?」那對夫妻卻不理他,他厚著面皮自言自語的笑道:「我一看就看得出來。」

  那男子沉不住氣了,冷冷說道:「我們成親多久,關你什麼事?」

  那郎中笑道:「話不能這樣說,老夫老妻無所謂,對新婚的夫人可得特別愛惜一些。」

  那女的似乎忍俊不禁,說道:「咦,他對我好是不好,你怎麼知道?」

  那郎中道:「我當然不知道。我只是覺得,你們若是新婚夫婦,你的丈夫就不該帶你走這夜路。這是很危險的呀!」

  少婦說道:「你怎麼也走夜路?」

  郎中笑道:「這條山路聽說是有強盜的,我身無長物,碰上強盜無妨,你們可不同了。」說到「身無長物」四字,聲音特別提高。

  少婦聽他似是話中有話,心中一動,想道:「莫非他就是替那一幫強盜前來打聽的?」於是故意問道:「有什麼不同?」

  那郎中哈哈笑道:「這還不容易明白,第一我是個不名一文的窮郎中,你們總比我有錢吧?再說,即使你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不怕盜劫,你也得怕強盜把你搶了去作壓寨夫人呀。」

  少婦忍不住怒道:「放你的屁!」玉掌一揮就要打他耳光。

  那郎中連忙一挪身子,叫道:「哎呀,算我說錯了話,你也不能叫我吃耳刮子呀,幸虧沒有打著。」他並沒起立,坐在原地轉身,竟然能夠避開這個身具武功的少婦的一掌,身法倒是快得出奇。

  就在此時,忽聽得有人說道:「這裏倒是好熱鬧呀!」又有人突如其來了。而且一來就是四個!

  這四個人長相奇特,一高一矮,一肥一瘦,恰好成為相映成趣的兩對。高的那個長身七尺有多,抬起頭來,幾乎碰著棚頂;矮的那個伸長腦袋,也不過僅及他的小腹。肥的那個好像一座肉山,瘦的那個卻似一根竹竿。

  走方郎中笑道:「一來就是四個,這可真是越來越熱鬧了。」

  那個矮子說道:「哦,原來你這草頭郎中也在這兒,剛才是你和人家吵架吧?」

  胖的那個道:「這還用問,一定是他唬嚇人家,硬說別人有病,想賣假藥,給人家罵了個狗血淋頭。」

  走方郎中一本正經的說道:「你們可別要作賤我,說不定你們還要有求於我呢。多說兩句好話,我可以少收幾兩診金,否則,嘿嘿,我可要大敲你們一筆了。」

  高的那個說道:「胡說八道,給我滾開!」

  走方郎中說道:「你不叫我走開,我也怕沾了你們的鬼氣呢!」果然離開火堆,獨自蹲在木棚一角。回過頭來,向那對鏢師夫婦笑道:「我不是開玩笑的,他們號稱黃河四鬼。你聞一聞,是不是有點鬼氣森森的感覺。」

  瘦的那個喝道:「你再胡說,我可要你當真變鬼了。」走方郎中伸伸舌頭,說道:「我可還要多吃幾年飯呢,不說就不說。」

  那對夫妻鏢師聽說這四個人就是「黃河四鬼」,可不由得暗暗吃驚了。

  原來黃河四鬼乃是黑道上有名的人物,水陸功夫,都很了得。出沒無常,手段狠辣,是以人稱「四鬼」。高的那個名叫「追魂手」常大慶,練有黑砂掌功夫;矮的那個名叫「奪命刀」羅不忌,有一手快如閃電的刀法;胖的那個名叫「活無常」牛奇,精於擒拿手法;瘦的那個名叫「攝青鬼」馬異,有一身鬼魅也似的輕功。

  「黃河四鬼」生得異相,那對鏢師夫婦見他們踏入木棚之時,已經是暗暗猜疑了。如今從走方郎中的口裏,果然證實了他們是黃河四鬼。夫婦倆都不禁臉上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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