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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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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英傑苦笑道:「傻姑娘,難道我還能和你一起去見金刀寨主嗎?」 風鳴玉道:「上官大哥,你幫了我這許多忙,我可捨不得你走。」 上官英傑笑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我既不能和你到金刀寨主那兒,你也應該回去和你的霍師兄相見。咱們怎麼還能夠在一起呢?」笑得可是頗有幾分淒涼意味。 風鳴玉一想,他說的確是實話,不覺默然。 上官英傑說道:「風妹子,你去吧。金刀寨主的山寨所在你是知道的了,但你可要小心點兒,別給韃子兵碰上。最危險的是從這裏回頭走的三十里路,你最好繞個彎兒,寧可多走一點路程。」 臨別依依,再三叮囑。風鳴玉大為感動,說道:「上官大哥,我會永遠記著你的好處。你和霍師兄的梁子——」 上官英傑打斷她的話道:「但願你們師兄妹早日相會,我卻不希望見到你的霍師兄了。那件事你能夠不告訴你的霍師兄更好。」 風鳴玉懂得他的意思,他是要避開霍天雲,但若萬一碰上,他還是要遵守他的恩師的遺囑的。 雖然不能盡如風鳴玉的心意,將這「梁子」化解,但已經是好了許多。最少上官英傑是並不打算自己去找霍天雲來替師父了結心願了。 風鳴玉笑靨如花,說道:「上官大哥,你真好——」話未說完,只聽得蹄聲得得,上官英傑已是縱馬奔馳,離她而去了。一陣山風吹來,送來了上官英傑最後的兩句說話:「風妹子,你對我的好心,我也永遠不會忘記!」 *** 風鳴玉不知道那隊瓦剌兵走了沒有,她走回頭路去找金刀寨主,必須避免和他們遭遇,於是風鳴玉依照上官英傑的指點,繞了個彎,一路上幸好沒事,黃昏時分,離開和瓦剌兵相遇的那個山頭,也有三十多里了。 風鳴玉正自慶倖,忽聽得胡笳聲起,遠處蹄聲雜亂,恍如急雨。原來是一小隊瓦剌兵的前哨巡邏。 他們並沒有看見風鳴玉,但風鳴玉的坐騎卻忽然不聽指揮,自己轉過馬頭,竟然要跑回來。原來她奪自瓦剌兵的這匹坐騎,乃是久經訓練的戰馬,聽得熟悉的胡笳之聲,習慣了就要回去歸隊。那笳聲正是收隊的訊號。 風鳴玉吃了一驚,連忙跳下馬來。她本來應該把這匹馬殺掉的,但因心地仁慈,念及這匹馬也曾助她逃生,不忍殺它,放它走了。 那小隊哨兵正在鳴笳召集同伴回來,忽見一匹無人的坐騎來到,認得是他們營中的戰馬,不覺都是頗為詫異。 隊長一點人數,全已到齊,當下恍然大悟,說道:「這一定是昨日給那小妖女奪去的馬匹。另外一匹給那蠻子奪去的主帥的坐騎,我是認得的。」 一個兵士說道:「只不知是那小妖女早棄馬而逃,它自己找路回來,還是剛剛跑回來的?不過依我想來,大概還是前者居多,否則她怎會不將它殺了?」這個士兵是害怕隊長要他們走入密林搜捕,想起那「蠻子」和那「小妖女」的厲害,思之猶有餘悸。 那小隊長皺了皺眉頭,說道:「不管那小妖女是否還在這兒,咱們總該搜她一搜!」 這小隊騎兵不敢分散,刀出鞘、弓上弦,一齊沖入林中。 風鳴玉施展輕功,跑了一程,聽得追兵越來越近,只好躲在一棵樹上。 一個兵士道:「天黑了,咱們找些枯枝,點燃火把,再進去搜查吧。」 另一個兵士道:「不,不好!」 那小隊長道:「什麼不好?」 那兵士道:「這裏已經是金刀寨主的『地頭』了。要是碰上他們巡山的邏兵——」 那小隊長作驀然驚醒之狀,說道:「不錯,聽說金刀寨主的前哨邏兵,是經常在離山五十里之外巡邏的。人數少還不怕,最怕他們發出訊號,附近的崗哨哨兵一齊趕來,那就糟了。依我看來,那小妖女恐怕早已逃到金刀寨主那裏去了。咱們已經盡了力,搜不著她,無話可說。收隊吧!」原來這個小隊長也是害怕「小妖女」的厲害,不過由於身為隊長,不能不虛張聲勢,搜索一番而已。其實金刀寨主最前方的崗哨,距離他們所在之處,也還遠呢。 風鳴玉聽見敵兵去得遠了,從樹上跳下來,暗暗叫了一聲「僥倖」。她不是害怕給這小隊騎兵捕獲,而是不願多所殺傷。但另有一層,她可沒有想到。 風鳴玉心裏在想:「怪不得上官大哥說最危險的一段路程是最初走的一段三十里路,原來走過了這一段路之後,就是金刀寨主的勢力範圍了。」從那個瓦剌騎兵隊長的口中,她知道她現在所在之處,距離金刀寨主的總舵大概也還有五十里左右,而金刀寨主的巡山嘍兵,是經常在五十里之外巡邏的,「但願我能夠碰上一個周伯伯的手下,那就有人給我帶路,不用我自己找尋了。」 她打的如意算盤,但她可沒有想到,她的行蹤已經給敵人發現,那個小隊長雖然不敢深入密林來搜捕她,卻是立即趕回去報訊的。 天已黑了,風鳴玉雖然知道方向,卻不熟悉路途,走了許多冤枉路,直到月亮將近天心的時候,她方始走到金刀寨主總舵所在的那座山頭。 風鳴玉有點失望:「怎的還未碰上一個巡山的嘍兵?」 好在這天晚上的月亮又大又圓,風鳴玉午夜登山,並不怎樣費力。 心念未已,忽見一條黑影從林中竄出,停在她的面前,是個年約三十多歲、披著狐裘的中年男子。 起初風鳴玉只道他是巡山囉兵,正喜天從人願,但那人一開口,卻令她不禁有點疑慮了。 那人攔住她的去路,一開口就問她道:「你是風姑娘嗎?」 風鳴玉怔了一怔,心裏想道:「即使霍師哥已經到了金刀寨主那兒,但霍師哥是並不知道我的,他又怎能知道我呢?」 她受過幾次教訓,慎重許多,再一想:這人披著的狐裘甚為名貴,可不像是個巡山的囉兵。 幸虧她沒把這人錯當作金刀寨主的手下,否則這人將錯就錯,就更容易欺騙她了。 不過她究竟是世故未深,這人既然是在金刀寨主的山頭出現,她也不敢懷疑他是奸細。於是怔了一怔之後,說道:「不錯,我是風鳴玉。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周伯伯可並不知道我會來的呀。」 那人也是由於未曾摸得清楚風鳴玉的底細,心裏有點顧忌,於是便先進行試探,說道:「待會兒我會告訴你的。我先問你,你不是和上官英傑一起的嗎?他到哪裏去了?」 風鳴玉怔了一怔,心想:「難道他是上官大哥的朋友?」黯然說道:「不知道。」 那人說道:「他不是和你一起從婁烈那個寨子逃出去的嗎?」 風鳴玉道:「不錯,但那時我還不知道他是誰。他怎能和我一起回來這裏?」 那人放下了心上的一塊石頭,想道:「只要上官英傑不是和她一起,對付這個女娃兒可是容易之至!」同時他也誤會了風鳴玉的意思,以為她已知道上官英傑是她師兄的仇人,是以才和他鬧翻了。 他哪裏料想得到,不錯,風鳴玉是已經知道上官英傑要殺她的師兄,但她和上官英傑可還是好朋友。 風鳴玉雖然幼稚,並不糊塗。她倒是猜著幾分了。她料想這人絕不會是上官英傑的好朋友,否則不會這樣問她。 那人笑道:「上官英傑是個大壞蛋,好在你沒有上他的當!」 風鳴玉強抑怒氣,說道:「你和上官英傑是很相熟的麼?」 那人作出個不屑的神氣道:「他怎配是我的朋友?不過我知道他的為人罷了。」 風鳴玉冷冷說道:「你還沒有告訴我呢,你是誰?」 那人說道:「你是來找你的師兄霍天雲的不是?」 風鳴玉道:「不錯,怎樣?」 那人笑道:「我正是你霍師兄的好朋友。」 心裏正在思量:「是捏造一個姓名告訴她呢?還是把真名告訴她呢?上官英傑料想也不能夠相信霍天雲的師妹,大概不至於一和她相識,就把我和他之間的秘密告訴這女娃兒吧?」 不料心念未已,風鳴玉忽地一聲冷笑,先就說了出來:「用不著你告訴我了,我知道你是西門羽!」 西門羽吃了一驚,立即知道自己估計錯誤,連忙說道:「你莫相信上官英傑的話,我、我——」 風鳴玉冷笑道:「你,你是什麼?你是個大壞蛋!你是錦衣衛的記名副統領!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周伯伯的山頭騙我!」 西門羽給她說破,反而哈哈大笑。 風鳴玉思疑不定,喝道:「你笑什麼?」心想:「難道他不是西門羽?」 西門羽哼了一聲,說道:「我笑你自以為聰明,其實卻是糊塗得很!你應該裝作不知道我是誰的,那樣你或者還有機會可以想法脫身。如今我已經知道了你知道我是誰,你以為我還能夠放過你麼?」他那囂張的神態,就像風鳴玉業已給他捏在手心似的,料她插翅難飛,特地將她消遣。 風鳴玉怒道:「奸賊,你以為別人的心術也是像你這樣壞麼?哼,你不放過我。我才不放過你呢!」拔劍出鞘,唰的一劍就向西門羽刺去。 西門羽笑道:「你這小丫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膽敢和我動手。嘿,嘿,沒刺著。再來,再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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