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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


  唐仲山舉起手掌,待要向她腦門拍下。但月光下只見她哭得有如梨花帶雨,卻令他怎生下得了手?

  「哼,殺了你,這不是反而便宜了你這個賤人!」他的語氣雖然嚴厲,常五娘已經聽得出有轉機了。

  「老爺,我令你生氣,實是萬死不足以贖其辜。老爺,我但憑你的處置,你要我死也好,留住我天天將我折磨也好,我都甘受無辭!」常五娘抱著他的腿,粉臉兒也貼上去了。

  唐仲山心裡歎了口氣,把常五娘拉了起來,臉上仍是冷冰冰地說道:「你這賤人令我生氣,牟滄浪更加令我生氣!他明明知道你是我的人,竟然還敢和你勾搭,我不會放過他的!」

  常五娘哭道:「老爺,我是受了他的勾引,但我也有過錯。你要殺就殺我吧,可別去和牟滄浪爭鬥!」

  唐仲山道:「哦,你還要替他求情?」

  常五娘道:「老爺子,我是為了你!我知道你的本領比牟滄浪高,但如今咱們都是在他的武當山上!我惹你生氣已是死有餘辜,萬一再連累老爺你、你──我就是死一百次也不能贖罪!」

  她倒是打著如意算盤的,如果唐仲山被她激得去和牟滄浪火拼她可就正是得其所哉了。如果唐仲山不敢去,她料想唐仲山也會感激她的「關心」。

  其實唐仲山雖然動了真氣,但牟滄浪的武功在他之上,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縱然要向牟滄浪報復,可還不至於那樣魯莽。

  他抬頭看看月亮,忽道:「你和牟一羽的約會是在什麼時候?」

  常五娘怔了一怔,說道:「是三更時分。」

  月亮剛到天心,正是三更時分。

  唐仲山一聲冷笑,轉過身又再走向藍靠山屋後的那片松林。

  他的嘴角噙著冷笑,兩道眉毛倒豎起來,目光好像冰霜一樣。令得以歹毒妖邪著名的青蜂常五娘也不禁為之心悸。

  他走回藍家去要做什麼?藍家的情形又怎麼樣了?

  ***

  藍水靈和西門燕已經能夠動彈,氣力正在慢慢恢復。藍水靈遭遇了有生以來所從未有的震驚,但在巨大的震驚過後,她也知道現在必須是重新恢復冷靜的時候了。

  西門燕忽道:「不對!」

  藍水靈道:「什麼不對!」

  西門燕道:「兩個人都不對!」

  「怎樣不對?」

  「首先是聲音不對,常五娘的聲音含糊不清,不歧的聲音好似患了重傷風塞住了鼻子。」

  「常五娘是在遠處說話,聽得不夠清楚那也不足為奇。」

  「不歧的聲音變了樣你又怎樣解釋?」

  「或者他真的是患了傷風呢?」

  「今天天氣怎樣?」

  水藍靈怔了一怔,說道:「你問這個是什麼意思?今天一直是晴天,當然可以說是很好。」

  「著呀,那你今天早上是曾經和不歧說過話的,那時他患了傷風沒有?天氣沒有變壞,他又是個練武的人,怎能忽然患了傷風?」

  藍水靈開始有點疑心了,不過仍然說道:「但我的爹爹總不至於認錯人吧?何況他和我爹說的那些事情,也足以確證他的身份!」

  「不能確證!有個老大的破綻你都沒想到嗎?」

  「什麼破綻?」

  「你試想想,如果當真是不歧和常五娘的話,他們為何留下咱們不殺?」

  「不錯,那妖婦是以心狠手辣著名,但不歧到底是武當派長老的身份,他或者以為咱們是已經昏迷過去了。」

  「如果那個人當真是不歧,他行兇的目的是為了殺人滅口的話,他就一定要斬草除根,豈能留下後患?哼,表面正派的人,一旦做起壞事來,手段才更歹毒呢!他對你的爹娘都下得毒手,還會憐惜你嗎?」

  藍水靈怒火重燃,心中充滿悲憤,同時也充滿惶惑。

  藍水靈心中充滿惶惑,說道:「那他是為了什麼?」

  西門燕道:「就正是為了要讓咱們聽得見他的說話,知道他是誰人!」

  藍水靈道:「我還是不懂,何以……」

  西門燕道:「這還不懂,有了你的指證,誰人還敢懷疑不歧不是兇手!」

  藍水靈道:「哦,他是想移禍東吳,陷害不歧道長!」

  西門燕道:「不錯,你總算明白了。」

  藍水靈歎道:「如此說來,我倒是錯怪了不歧道長了。」

  西門燕道:「不歧也不見得是個好人,只不過沒有那個人說的那樣壞罷了。你也沒有完全怪錯了他。」

  藍水靈道:「那也不該讓他受這樣大的冤枉吧?」

  西門燕道:「你是不是想去阻止你的弟弟殺他?」

  藍水靈道:「我的爹娘已經慘遭殺害,不能再連累無辜了。我若不去阻止,弟弟就恐怕要後悔一生!」

  西門燕道:「你跑得動嗎?就算跑得動,現在去也已經遲了。何況還有那個人在暗中監視咱們,他能夠讓你去通風報信嗎?」

  藍水靈的功夫比西門燕淺得多,此時的確是只能勉強行走,聞言不覺嗒然若喪,恨恨道:「那人是誰,如此狠毒?」

  話猶未了,忽聽得「乓」的一聲,房門被人撞開,有個人闖了進來,叫道:「我知道他是誰了!」這個人闖進藍水靈的臥房,剛說得一句話,就倒在地上。

  藍水靈定睛一看,嚇得不禁「啊呀」一聲叫了起來。

  ***

  唐仲山把常五娘拖入藍家屋後的松林,突然點了她的啞穴。他蹲下半身,靠著一棵大樹,卻把常五娘拉在他的身前擋著他,好像是將她當作一面擋箭牌似的。

  常五娘嚇得心頭卜蔔地跳:「這老不死的,不知道他要把我怎樣?」

  心念未已,抬頭看時,月亮已到中天,一條黑影,開始在這片松林中出現了。

  來的正是牟一羽,他的時間倒是拿捏得很准,不早也不遲。

  時間拿捏得很准,但他的心情可是亂得可以。有始料不及的恐懼,也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不過,無論如何,他心上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下地了。他的父親雖有過錯,卻沒有他所想的那樣壞。正是:

  金非足赤誰無過,家變當年不忍提。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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