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武當一劍 | 上頁 下頁
九七


  她那知道,西門燕的這個解釋,雖然並非胡說,但卻是說得不盡不實的。那是因為西門燕像東方亮一樣,也是藏著私心的。原來她練的這門內功,乃是正邪合一的內功,見效很快,卻伏有禍根,練到最高境界之時,偶一不慎,就會發生走火入魔的現象。她要藍水靈把學過的功夫仔細說給她聽,目的就是想要懂得武當派內功的入門途徑,雖然只是入門途徑,對她也有好處。

  說話之間,藍水靈已經換好衣裳,西門燕道:「咱們出去看看。」

  第一個倒在地上的屍體是那高個子,他面部朝天,喉嚨插著藍水靈那把短刀。外面有月光,雖然不很明亮,也看得見割開他的喉嚨的那個血洞。藍水靈嚇得心兒卜卜地跳,轉過頭不敢觀看。

  西門燕卻看得很仔細,她拔出短刀,抹乾血跡,還給藍水靈,說道:「這人我不認識。」

  第二個屍體是那矮子的,長劍從他後心插入,前心飛出,他是俯臥於地的。背心裂開的窟窿更大,鮮血還在汩汩流出,藍水靈掩著臉孔,更加不敢看了。

  西門燕把他翻轉過來,看了一看,說道:「也是不認識的。」

  第三個是那「韓大哥」,他是被長劍釘在牆頭的。藍水靈想要作嘔,說道:「別把他的屍體弄下來,我怕!」

  西門燕道:「這人我不用仔細辨認了,在房間裏我已經看得清楚。」她解下腰帶,一個「黃鵠沖霄」,身形拔起,腰帶捲著插在他身上的那把長劍,輕輕一拉,就把長劍捲了過來。

  她把長劍交回藍水靈,說道:「你的長短兵刃都給我弄污了,真是不好意思。」

  藍水靈道:「我就要嘔吐了,快點離開這血腥之地吧。」

  西門燕道:「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心裏也是很害怕的。不過,漸漸就習慣了。傻丫頭,虧你還要學人行走江湖呢,見了死人也害怕!」

  藍水靈道:「這種習慣,我寧可沒有。」匆匆走出院子,說道:「奇怪!這些人你一個都不認識,他們卻好像知道你的底細。」

  西門燕忽道:「是了!」

  藍水靈道:「什麼是了?」

  西門燕道:「還有一件更奇怪的事,你想到沒有?」

  藍水靈道:「你告訴我吧,我懶得去想。」

  西門燕搖了搖頭,說道:「你若是日後還要行走江湖,就得多動腦筋,懶得去想是不成的!」

  藍水靈想了一想,說道:「這幾個賊人鬧得天翻地覆,店主人為何到現在還未見出來?」

  西門燕道:「對了,這件事情不是更奇怪嗎?」

  藍水靈道:「會不會是他給賊人殺了?」

  西門燕道:「我想不會,因為他的武功雖然不算高明,但總要比那三個臭賊高明一些。」

  藍水靈道:「那為什麼在你已經殺了賊人之後,他還不出來看你呢?你和他不是本來相識的嗎?」

  西門燕道:「是呀,所以我才覺得更加奇怪,還有,店子裏的客人不止咱們兩個,但其他的客人也都不見。嗯,咱們別胡猜了,還是去看看吧。」

  她亮起火摺,推開店主的房間,床上的被窩還是暖的,店主人卻不見了。這間小客店總共也不過六七個房間,她索性一一推開房門去看,一個客人都沒有。

  最後到了她那個聾啞僕人住的房間,西門燕道:「如果我料得不錯的話,這老奴才也該早就跑了。」不料,這次推開房門,卻赫然看見那個老僕在內。

  但可惜並不是活人,是死人!老僕人倒臥地上,身上滿是鮮血,地上也流著鮮血。

  地上還有血寫的兩個字:「魯川」,歪歪斜斜,「魯」字寫得很大。「川」字只有三直劃,字體又瘦又小,還不到「魯」字所佔面積的一半。

  西門燕吁了口氣,說道:「終於找到線索了。」

  藍水靈道:「在那裏?」

  西門燕道:「就在你面前。所以我說你若行走江湖,膽小是絕對不行的。比如這個線索吧,你不敢看又怎能發現?」

  藍水靈道:「你說的是這『魯川』二字?」

  西門燕道:「不是魯川,是魯順,大概因為魯字的筆劃太多,他寫了這個『魯』字,已是沒有足夠的時間讓他寫完那個『順』字了。只寫了一小半,就咽氣啦。」

  藍水靈道:「你怎麼知道是順字?」

  西門燕道:「魯順就是這間客店的主人。他在臨死之前寫下這個名字,目的是在告訴我,殺害他的兇手,乃是魯順。」說至此處,嘆了口氣,道:「我猜錯了,初時我還懷疑是他串通了那夥賊人來害我呢。因為他是知道我每晚在這個時候練功。但我沒想到魯順也知道。」

  藍水靈道:「他是你家老僕,何以你首先懷疑他呢?」

  西門燕道:「他的聾啞並不是天生的,是我的爹爹將他刺聾,又將他藥啞的!」

  藍水靈「啊呀」一聲,說不出話來。

  西門燕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的爹爹太過殘忍?其實爹爹對他已是特別仁慈了。」

  藍水靈道:「他犯了什麼罪?」

  西門燕道:「也沒什麼罪,只不過他以前是和我的爹爹作對的。凡是和我爹爹作對的人,沒有幾個能逃出性命,他落在我爹爹手中,仍得不死,這是少有的例外。」

  藍水靈道:「令尊怎的有這許多仇家?」

  西門燕道:「你是想問我的爹爹是幹什麼的嗎?」

  藍水靈雖然沒有行走江湖的經驗,也曾聽得師兄、師姐們說過江湖的避忌,打聽別人的家世、來歷、行踪等等,對一般人來說甚屬平常,對江湖人物來說,卻是屬於避忌一類,說道:「我只不過好奇,隨便問問。你若是不願意說,那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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