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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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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時分,到了一個小鎮,那聾啞僕人,帶引她們到一間客店投宿。 那店主人和西門燕似乎是相識,執禮甚恭,也不問她要幾間房間,就自作主張的開了一間房間,請她們進去。 藍水靈關上房門,說道:「咦,他怎麼問也不問你一聲,就給你一間房間?」 西門燕道:「這是我早就吩咐了的,我要他只準備一間上房,他當然不會多給。」 藍水靈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他怎麼知道你願意跟我同住一間房間,不會覺得不方便嗎?」 西門燕噗嗤一笑,說道:「你以為他是老糊塗嗎,他才精明得很呢,你以為你瞞得過他的眼睛,他早已看出你是個嬌滴滴的大姑娘了。」 藍水靈尷尬一笑:「我還以為扮得很像呢,昨天我學男子的說話和舉止,已學了一整天了。」 西門燕道:「人貴自然,何必勉強自己受罪?你試試這套衣裳,要是可以將就的話,我看你還是恢復本來面目的好。」 藍水靈換了裝束,登時覺得舒服許多,笑道:「你說得不錯,我做男人的時候,就好似穿了不稱身的戲服做戲一般,有時雖然也覺有趣,但也總是好像受了束縛。早知去不成少林寺,我也用不著裝模作樣去模仿男人了。」 西門燕道:「你去不成少林寺,心裏是不是還在惱我?」 藍水靈道:「說老實話,在路上的時候,我還是有點氣惱的,現在可是煙消雲散了。」 西門燕道:「為什麼?」 藍水靈道:「因為你對我越來越好。」 西門燕道:「要是我忽然對你不好呢?」 藍水靈笑道:「那我也不會怪你,因為我早就知道你是三月的天氣。」 兩人談得甚是投機,吃過晚飯,不知不覺已是二更時分。西門燕道:「你先睡吧。」 藍水靈道:「我還未覺困倦。」 西門燕道:「我也不是就想睡覺,不過每天早晚我都要練功兩次,現在已經到了我要練功的時候。」 藍水靈道:「你請便,不必理我。」 西門燕忽道:「你想不想暗殺我?」 藍水靈嚇了一跳,「難道她知道我曾經想過要暗殺她的表哥,特地用這話來試探我?」 西門燕道:「你給我嚇得傻了,是嗎?」 藍水靈道:「為什麼你會這樣問我?」 西門燕道:「不為什麼。我自己倘若是吃了別人的虧,我是一定要報復的,所以你若對我報復的話,今晚就是一個大好的機會。」 藍水靈生起氣來,說道:「你既然不敢相信我,我搬個房間好了。」 西門燕笑道:「我若是不相信你,才不會對你說這樣的話呢!」 藍水靈氣還未消,只見西門燕已是在床上盤膝而坐,閉上了眼睛了。藍水靈叫她兩聲,也沒見她答應。她本來還想和她吵一架的,此時倒是不便打擾她了。 她和衣躺在床上,想起這兩天的遭遇之奇,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房中燈火未熄,忽見西門燕呼吸之間,鼻孔隱隱有兩道白氣呼出。 藍水靈好奇心大起,心裏想道:「她練的這門功夫倒是有趣,這兩道白氣呼出來又吸進去,像兩條白蛇一樣。」想摸它一摸,卻又不敢。 忽然她發現自己的鼻端也好像有蜿蜒浮動的白氣,心裏不覺奇怪:「怎的來到我的鼻子底下了?」要知西門燕那兩道白氣是隨著她的呼吸伸縮的,呼吸之間,一直都是凝聚不散,不可能只是一絲絲若隱若現的氣體吹到了她的面前來。 正自心中納罕,胸口已是作悶,腦袋也在暈眩。幸虧她昨日學會了東方亮所授的吐納功夫,這門內功是隨時隨地都可以練,無須靜坐的,自然而然的就生出反應,真氣在體內流轉,不過片刻,煩悶頓消。 仔細察視,這才看得清楚,原來是若有若無的嫋嫋輕煙,從窗子的縫隙裏吹進來。扇形的窗子是早已關上的,看不到外邊的情景。 藍水靈雖然缺乏經驗,也知是碰上了使用迷香的強盜了。看西門燕時,只見她仍然好似老僧入定,動也不動。鼻孔那兩道白氣則已不見。 她第一個念頭就是把西門燕搖醒,但西門燕不是睡著,而是練功,她又害怕干擾了西門燕的練功,對她身體可能有損。心裏想道:「我只不過有一點粗淺的內功,迷香已是迷不了我。她的內功當然比我深厚得多,料無妨礙。」再想起有一些江湖經驗的師兄們往日的談論,「靠迷香來行竊的強盜,在江湖上是被列為下三濫的小賊的,多半武功不高。」就更加不怕了,心想:「西門燕可能是根本就不把這些小賊放在眼內,我且靜觀其變,看他們怎樣?」當下悄悄的躲在床底。她是猶有童心的小姑娘,想看看西門燕怎樣戲弄那些小賊。過了一會,忽聽得窗子軋軋聲響,出現了一道較大的裂縫,有顆小石子從裂縫裏擲進來。 藍水靈心道:「這想必就是投石問路的手段了。」賊人不知屋內的人睡著沒有,往往先拋一顆石子進來試探,這是藍水靈早就聽人說過的,今晚親眼見到了。 西門燕仍然好像毫無知覺,連眼睛也沒張開。 開始聽得外面有人說話了,「可以進去了吧?」「再試一試吧!」這次是一枚銅錢飛了進來,「卜」的一聲,正打著西門燕的額頭。 西門燕連眼睛也沒睜開,看來已是熟睡如泥的模樣。 藍水靈這才暗暗吃驚,「以她的脾氣,如果她還有知覺的話,豈能忍受別人欺侮?嗯,莫非她當真已是中了迷香了。」 「你們聽見沒有,錢鏢已經打著她了,她叫也叫不出來,你們還沒有膽量進去?」門外那人說道。 「恐防有詐,依我看還是等老大來了再動手的好。」第二個人說道。 「什麼有詐?這丫頭是驕橫慣了的,她肯平白吃這個虧?」 「我總覺得有點不妥,你想想她是誰的女兒,怎能這樣容易就著了咱們的道兒。」 「哼,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什麼是其二?」 「每天晚上,到了這個時候,她要練一種功夫,(夥伴插問:什麼功夫?)什麼功夫,我就不知道了,總之她在練這種功夫的時候,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 「如此說來,那不是迷香也用不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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