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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不波道:「巴山劍客成名二十年,在江湖上未遇敵手。青城、峨嵋兩派掌門,聽說也曾與他試招,敗在他的劍下。這個號稱劍聖的人物,誰也不知他的來歷,甚至他的姓名也沒人知道。大不了他只是能稱雄西北的一個神秘人物而已,沒聽說中原有那個名門正派的高手曾經敗在他的手下。」

  無相真人道:「你錯了。正因為他是崛起西北的神秘劍客,足跡未到中原,中原的武林人士,不知其詳,才以為他是名過其實罷了。」

  不波道:「如此說來,掌門師伯對此人想已深知?」

  無相真人道:「我也說不上是深知其人的本領,我只知道一件事情。雖然中原各大門派的人物沒人和他比過劍法,但有一個非常出名的劍客是曾經和他比過的。」

  不波道:「是誰?」

  無相真人道:「就是你認為足當劍神之稱而無愧的那位巴山劍客過鐵錚!」

  不波吃一驚道:「巴山劍客和他比過,結果怎樣?」

  無相真人道:「三年前巴山劍客遠遊回疆,與他偶然相遇,比了一場。當時並無別的武林人物在場,真相如何,誰也不知。但據巴山劍客事後對青城派的掌門說,劍神劍聖的稱號實是不當!」

  不波說道:「如此說來劍聖是不配和劍神相提並論的了?」

  無相真人道:「他說的不當,還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只能說是有上下之分而已。」

  不波說道:「但總而言之,那個號稱劍聖的人是比不過有劍神之稱的巴山劍客了?」

  無相真人道:「恰恰相反,巴山劍客是認為他的劍神稱號應該讓給那個人,因為『神』是在『聖』之上的。」

  不波大驚道:「這麼說,豈不是連劍神對他也要自愧不如?劍神素來是極為自負的,他真的會這樣說?」

  無相真人道:「一點不錯,正是這樣。這句話是巴山劍客對青城派掌門人說的。青城派掌門和不戒交情甚好,是他親口告訴不戒的。當然不會有假。」提起他那死去的徒弟不戒,他不覺有點黯然了。

  不波道:「我並非懷疑不戒師兄以訛傳訛,我、我、我只是……」他沒說下去,但誰也懂得他的意思,他是受了震驚,「不敢」相信這是事實而已。

  無相真人道:「這是發生在三年之前的事情,那個人的年紀是比巴山劍客約莫年輕十歲的,經過了三年,此消彼長,目前他的劍法恐怕是要比巴山劍客更高明了。」

  不波問道:「那個人就是玄貞子當年的那個小徒弟嗎?」

  無相真人道:「以前我還未敢確定,現在我是可以確定了。不錯,這個有劍聖之稱的人物,就是玄貞子當年那個徒弟向天明!」

  玄貞子那個小徒弟的名字,此時方始從無相真人的口中說了出來。

  在第二代弟子中,不敗是較多在江湖行走的,聽了「向天明」這個名字,不覺失聲叫起來道:「這就怪不得了!」

  眾人正自聽得津津有味,惱他打斷掌門人的話,有的對他發出噓聲,有的對他怒目而視。

  無相真人微笑道:「我正想歇一歇,不敗,你告訴大家吧,什麼事情怪不得呢?」說罷,坐了下來,在他身邊伺候的小道士隨即奉上參茶給他喝。他說了半天話,確實是已經有了幾分疲態了。

  不敗接下去說道:「今年春間,我路過山東濟南,聽到一個轟動當地武林的新聞。山東最著名的武師,大家想必知道是誰吧?」

  不波哼了一聲,說道:「想必就是那個自以為他的劍法比咱們武當派的太極劍法更高明的無極派掌門人鐘柳堂了。」

  不敗道:「不錯,他把他所創的劍法命名為無極劍法,就是取義於: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這幾句道家經典上的話的,本派的掌門和兩位長老不屑和他計較,我可是不服氣他的狂妄自大,實不相瞞,那次我路過濟南,就曾想過去挑他的場子,不料我所想做的事情剛剛在我經過濟南的前兩天,已經有人替我做了。」

  無色說道:「鐘柳堂雖然是稍為自大,但他的劍法和咱們的太極劍法同樣是以柔克剛的上乘劍法,兩者之間是頗有相通之處的。你可也不能把他小看了。打敗他的那個人是誰呢?」

  不敗說道:「是一個陌生的異鄉人,據說那天鐘柳堂正在教門人練劍,那個異鄉人也不知是誰放進來的,突然就出現在他的面前。鐘柳堂有一個年方七歲的小兒子,當時正拿著一把木劍在場邊玩,鐘柳堂喝問那異鄉人來幹什麼,那異鄉人道:沒什麼,我見你們玩得高興,我也想玩玩。小弟弟,借你這把木劍給我,讓我和你的爹爹玩個把戲好不好?那小孩聽說有把戲看,而且還是和他的父親一同玩的,就歡歡喜喜的借了給他。鐘柳堂懷疑他是瘋子,說道,誰跟你玩把戲,快走,快走,不走我就把你轟出去!那異鄉人道,你不想玩也得陪我玩!小弟弟,你瞧著,別轉眼!」

  不敗繼續說道:「當時鐘柳堂是正在教徒弟練習劍法的,他手中拿著的一把青鋼劍尚未入鞘。他是一派宗師身份,豈能用百煉精鋼的寶劍和別人的木劍交手?但他不想過招也不行了,那異鄉人口裡說著話,手中的木劍已是唰的指向他的咽喉。他的兩個徒弟上去推那異鄉人,也不見他還手,只聽得乓乓兩聲,鐘柳堂那兩個徒弟就已摔出了三丈開外!」

  不波聽到此處,不禁失聲叫道:「這可是最上乘的沾衣十八跌的武功啊!」

  不敗說道:「是啊,所以鐘柳堂是非得招架不行了,他舉劍相迎,只道一劍就可以將對方的木劍削斷,那知──嘿嘿,你們猜怎麼樣?」

  不波說道:「鐘柳堂是一派宗師,總不至於一下子就給對方的木劍擊敗吧?只不知那異鄉人總共用了幾招?」

  不敗說道:「莫說你猜不著,鐘柳堂恐怕也是做夢都想不到。據說鐘柳堂那許多門人弟子都還未曾瞧得清楚,但見火星蓬飛,鐘柳堂的青鋼劍已是脫手飛出!總共不過三招!這是鐘柳堂後來自己說出來的。」

  眾人聽了,都不禁相顧駭然。不波問道:「他那把木劍怎麼樣了?」

  不敗說道:「鐘柳堂那把青鋼劍正好落在他的兒子身邊,那異鄉人走過去,把木劍交還他的兒子,說道:小弟弟,你瞧,你這把木劍是不是完整無缺?你再仔細看看,你的爹爹這把青鋼劍!青鋼劍上有一個缺口,不但鐘柳堂的兒子看得清楚,站在旁邊的鐘柳堂的徒弟也都看得清楚。這一下誰還敢上前和他為難?

  「那異鄉人道:『木劍不損,鐵劍損了。小弟弟,我和你爹爹玩的這個把戲好不好?』小孩子不懂事,還在拍手贊道:『果然是好,你這把戲教給我好不好?』那異鄉人笑道:『小弟弟,我不該哄你的,這是功夫,不是戲法,對不住,現在我要教你,你也是學不會的。』說罷,便走。

  「鐘柳堂面如死灰,澀聲說道:『閣下劍法高明,鐘某甘拜下風。請閣下留下萬兒!』

  「那異鄉人道:『無名小卒,何必留名?我也不是想來闖事的。』鐘柳堂拾起寶劍,慘聲道:『閣下若然連姓名都不屑賜知,鐘某也無顏偷生人世了。』異鄉人見他意欲自刎,這才說道:『我不過和你玩玩,何必這樣認真?你一定要知道我的名字,那就告訴你吧,我是──一把銅錢灑出,嵌在柱上,排成向天明三字。』

  「這異鄉客揚長而去,留下的只是他用錢鏢嵌柱排出來的名字──向天明。鐘門弟子都是面面相覷,做聲不得!」

  不敗說完了這個「新聞」,武當派的一眾弟子也都是面面相覷,做聲不得。有的人心中自忖:「如果這個向天明和我交手,不知我能否抵擋得了他的三招?」有的人更想深一層:「掌門已經年邁,兩位長老,雖然一個是內功深湛(無量),一個是劍法高強(無色),但卻不如這個向天明的內功劍法並臻佳妙。他若跑來武當山挑戰,不知有誰可以替本派保住聲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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