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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不戒說道:「已經死了!剛好是我來京師的前一天,突然暴病身亡的!」

  無相真人道:「暴病身亡?那有這樣巧的事?是不是給人謀殺的,你查過沒有?」

  不戒道:「稟師父,此事似有蹺蹊,我也不知他是否被人謀殺,甚至不知他是真死假死!」

  無相真人眼睛一亮,忙道:「此話怎說?」

  不戒道:「我遵師門之囑,一到京城就去拜候那位退休的震遠鏢局的前總鏢頭石鑄。他是老北京,三教九流的人他都認識。我托他查霍卜托這件事,結果他從一個下三濫的小人物口中,查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事情!」

  無相真人道:「哦,是怎樣意想不到的事情?你說得仔細些。我們一起參詳。」

  不戒道:「那個下三濫的小人物是個專偷死人東西的人,即盜墓賊。霍卜托是個新來京師的人,無親無故,掘這種人的墳墓,風險是最少的。所以霍卜托雖然是在錦衣衛當差,他也膽敢在他下葬的第二天晚上,便去發掘墳墓了。結果,令得他對石鑄大嘆倒楣。你猜怎樣,不但沒有陪葬的珍品,連衣服也沒有。甚至更出乎他意料的是,打開棺蓋,連屍體也沒有!」

  無相真人道:「哦,連屍體也沒有?那麼是誰替他安葬的?」

  不戒道:「聽說是錦衣衛的幾位同僚替他料理後事的,其中一個也是石鑄的老朋友。據那個人說,他的確是親眼看見霍卜托的屍體被放入棺材!」

  無相真人道:「但按常理來說,屍體是絕對沒有人偷的!」

  不戒說道:「但也有一種可能,他是給人毒死的。毒死他的那個人,恐防留下後患,故而毀屍滅跡。」

  他見戈振軍土頭土腦的樣子,怕他聽不懂,又再以加解釋:「中毒身亡的骨頭是黑色的,所以縱然死了多年,也還可以驗得出來。兇手害怕他日有人開棺驗屍,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莫過於自己先行動手,把屍體盜走、毀滅了。」

  戈振軍道:「這個可能不是沒有,但更大的可能還是假死。」

  不戒道:「所以我說這是一個疑案,是真死?是假死?是謀殺?是病亡?都不容易斷定!」

  戈振軍喟然嘆道:「但願他是假死才好,否則最後一條線索也都斷了。」但不知怎的,他口裏雖在嘆氣,心底卻也有幾分「如釋重負」之感。

  無相真人忽道:「霍卜托寫給耿京士的那封信呢,是不是在你手上?」

  戈振軍道:「那封信已不見了。」

  無相真人一怔道:「怎會不見的?耿京士沒帶在身上麼?是到了你的手上才遺失,還是沒搜出來?我想你不至於忘記搜他的身吧?」

  戈振軍道:「他是帶了來,但我也不知是怎會不見的。」當下只好把當時的情形,比較詳細地說給無相真人知道。

  無相真人嘆道:「想不到一個疑案之後,又是一個疑案。倘若那封信是給人偷去的,咱們就更難查明真相了。」

  不戒道:「但那封信,師父不是曾經聽過丁師叔口述的麼?」

  無相真人道:「我要的是霍卜托的親筆字跡。他死了也還有用的,你懂麼?」

  不戒道:「恕弟子糊塗,我想不出有什麼用處。」

  戈振軍道:「如果將來發現霍卜托還有另外的書信或者日記之類的東西留下來,咱們就可以用這封信的字跡去辨別真偽。」

  不戒道:「啊,不錯!你的腦筋是比我靈活得多!」他本來不大看得起戈振軍的,此時卻不覺另眼相看了。

  無相真人道:「振軍,你今後打算怎樣?」

  戈振軍道:「弟子已是無家可歸的人,那還談得到什麼打算?」

  無相真人道:「好,那你就留下來吧。我會安置你的。」

  戈振軍道:「多謝掌門恩典!」掌門將怎樣「安置」他,他亦已隱隱猜到幾分。故此,他的心中雖然仍然充滿哀痛,但在哀痛之中,卻也有點兒為自己的前途而慶幸了。

  無相真人道:「好,你現在可以跟我去向兩位長老報喪了。」

  ***

  三日之後,武當山上添上一名新的道家弟子。

  武當門下,有數百名道士之多,多收一名弟子,本來不足為奇,但這個新來的道家弟子,卻是破了武當派的先例的。

  第一,按照武當派的習慣,道家弟子,多是幼年拜師,很少超過十五歲。這名弟子卻已有二十七歲了。

  第二,這名弟子並不是「外人」,他本來就是武當派的俗家弟子。

  第三,最引人注目的是,這名弟子竟然是由掌門人無相真人收他做「關門弟子」的。由俗家弟子轉為道家弟子的不是沒有,但由掌門人親自收為弟子的卻是「異數」。

  這名新弟子就是戈振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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