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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揮熱淚哭蕭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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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遺) 最近在《人民日報》看到陳凡兄的一篇文章,談的是蕭紅墓的近況,蕭紅是中國出名的女作家,抗戰期間死在香港,埋骨淺水灣頭,聶紺弩在香港的時候,曾填有一首「浣溪沙」詞道: 淡水灣頭浪未平,獨柯樹上鳥嚶嚶,海涯時有縷雲生。 欲織繁花為錦繡,卻傷凍雨過清明,琴臺曲老不堪聽。 那時蕭紅墓上還有一株獨柯的樹,現在則連這株獨柯樹也已被人斬去,墳地也給填平,只剩野草芊芊,雜垢遍地了。行過淡水灣頭,又有誰知腳底下就埋有天才女作家的慧骨?陳凡兄那篇文章,就是看了蕭紅墓的這種情況,有感而作的。 陳凡兄是一位詩人,善於用詩來表達感情,那篇文章便是以一首律詩開頭的。詩云: 年年海畔看春穠, 每過孤墳息旅筇。 黑水白山鄉夢渺, 獨柯芳草舊情空。 滄波不送歸帆去, 慧骨長堪積垢封? 生死場成安樂地, 豈應無隙住蕭紅! 蕭紅是東北人,原名叫張迺瑩,詩中的「黑水白山」就是點明她的籍貫的。《生死場》是一本她最出名的小說,在那本小說裏,她描畫了東北淪陷期間,善良人民在日本統治下的苦難和反抗,魯迅先生很欣賞這部小說,曾親自給她寫序文道: 「這本稿子的到了我的桌上,已是今年的春天,但卻看見了五年以前,以及更早的哈爾濱。這自然還不過是略圖,敘事和寫景,勝於人物的描寫,然而北方人民的對於生活的堅強,對於死的掙扎,卻往往已經力透紙背;女性作者的細緻的觀察和越軌的筆致,又增加了不少明麗和新鮮。」 蕭紅寫這部小說時不過是二十多歲的少女,贏得魯迅先生「力透紙背」的評語,那確是不容易的事。蕭紅是肺病死的,死時只有三十一歲,在臨死之前半年,還抱病寫成了一部短篇小說集《小城三月》。 陳凡兄是一位有近二十年「報齡」的記者,現在還在香港大公報工作,他的詩寫得很有才氣,據我所知,他的舊詩詞都是沒有師承,自學出來的。有一次我和他黃昏散步,忽然談起佛經。學佛的一向分為兩派,一派主「漸」,一派主「頓」;「漸」是「漸進」,講究修持;「頓」是「頓悟」,講究性靈。他笑道:我寫詩也如禪宗,主張妙悟,功力不深,但自信還有性靈。的確他的詩「學究氣」很少,而「才子氣」頗濃。不過,說「功力不深」卻是他自謙之詞,對於中國舊文學,他是曾下過一番功夫的。當然他不是什麼「學者」(新聞記者的生涯也不可能使他成為學者),但他卻是腳踏實地,肯下苦功的人。在香港詩壇中,我想他是應該有一席地的。名導演瞿白音先生,在報上讀到他這首詩,曾特別寫一封信給他,稱為不可多得的佳作。這裏為篇幅所限,關於他的舊詩,只好以後再談了。 我還記得柳亞子先生也有一首吊蕭紅的詩,詩云: 杜陵兄妹緣何淺, 香島雲山夢已空。 公誼私情兩愁絕, 剩揮熱淚哭蕭紅。 紺弩的詞,陳凡的律詩,柳亞子的絕句,一詞兩詩,都是有真性情的佳作,蕭紅地下有知,也會感激他們的關心吧! 〔1956.12.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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