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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那丫環手足無錯,心中想道:「小姐若是去接她的姨母,夫人焉有不知之理。」

  被沐琮斥責,極感冤屈,訥訥說道:「夫人,夫人——」

  沐琮揮手斥道:「回去給夫人燉燕窩,瑣碎小事,不許來麻煩我。快給我滾!」

  那丫環不敢再說,忍著眼淚,走出水榭,副將軍王鎮南看在眼裡,想起昨日沐燕也曾到城隍廟之事,心中一動,大起思疑。

  沐琮亦是惶惑不安。心中想道:「女兒知書識禮,沉靜端莊,何以不稟告父母,私出公府,至今未回?」

  突然聯想到沐璘的胡作非為之事,心中一凜,神色之間,也掩飾不住了。

  那劉公公急忙將話題重新提起,沖淡這不愉快的氣氛。問道:「公爹剛才所說的懷柔之策,好雖是好,但討伐之事,也得早有準備,方是兩全之策,不知公爹意下如何?」

  沐琮道:「這個當然。」

  陽宗海道:「那位段澄蒼和波斯公主,何時方到昆明?怎地叫他知道公爹的好意?」

  沐琮笑道:「我早已派人去迎接他們了。」

  回顧左右道:「看方統領回來了沒有?」

  跟隨的上前稟道:「方統領回來已有一個時辰了,他說不方便來見國公。」

  沐琮怔了一怔,隨即哈哈笑道:「都是自己人,有何不便?陽總管在此,正好指點他們,快叫他和手下人都來拜見。」

  陽宗海道:「方統領是不是滇南著名的勇士方地剛,聞說他曾赤手空拳,打服麗江的十八峒峒主,在下仰慕得很,指點那是太不敢當。」

  沐琮聽得陽宗海也稱讚他的武士統領,心中大悅,連聲地叫手下去催。

  過了片刻,方地剛帶領四個武士來到,一進小榭,眾人都是大吃一驚!

  只見那四個武士面青唇腫,包頭紮臂,一個個垂頭喪氣,好像鬥敗了的公雞!方地剛比較好些,肩頭上也是血跡斑斑,未曾抹淨。沐琮氣得瞠目結舌,好半晌才說出聲來,喝道:「這是怎麼回事?」

  方地剛道:「我們奉命邀請波斯公主和駙馬入城,不料他們非但不領公爹的情,反而叫人將我們打了!」

  沐琮道:「段澄蒼那來的軍馬?」

  要知方地剛是滇南第一勇士,他手下的四個武士,也都足以力敵百夫,故此沐琮有此一問。方地剛垂頭說道:「就只兩人!」

  沐瓊一氣非同小可,喝道:「什麼,就只兩人?你們是飯桶嗎?」

  陽宗海淡淡說道:「是怎麼樣的兩個人?」

  方地剛道:「是一黑一白的兩個印度人。」

  陽宗海笑道:「公爹這就不能怪他們了。這兩個人名叫黑白摩訶,是出名的盜寶賊,十年前在京師也曾做下案子,當時的大內總管康超海也曾敗給他們。若是他們,我也沒有把握准勝。嘿,嘿,方統領只受了一點輕傷,確是名不虛傳!理宜賜賞!」

  親自斟了一杯酒給方地剛,沐琮見陽宗海將敵人說得如此厲害,雖然吃了一驚,心中怒氣卻已消散,正想詢問,那劉公公忽地問道:「你們沒有說清楚嗎?段澄蒼莫非不信你們是沐國公派來的人?」

  方地剛滿肚皮悶氣,恨恨說道:「我將公爹親筆的函件交與他們,信封上蓋有沐國公的章記,哼,哼,他們連看也不看,就撕個稀爛,要不然我們也不會與他們動手。」

  原來段澄蒼在貴州上過假藩王的一次當,只遣這次也是假的,所以叫黑白摩訶絕不留情。

  劉公公冷笑道:「如何?他一見面便打,對公爹簡直是不留餘地,請問公爹,怎樣懷柔?」

  沐琮怒道:「段澄蒼這樣不識抬舉,嘿,那是沒得說的了。我兵破大理之日,定要將他擄來治罪。」

  劉公公笑道:「這才是呵,和蠻子們講什麼道理?方統領,你們因公受傷,都坐下來喝酒。」

  劉公公和陽宗海一股勁地勸慰方地剛,實是想將他拉攏過來,收為己用,沐琮人極精明,看在眼內,立知其意,心中甚是不快。

  喝了兩杯,沐琮說道:「黑白摩訶既然如此厲害,陽大總管又不能久在昆明,何人能制?」

  陽宗海笑道:「黑白摩訶雖然厲害,只要我的師叔出手,定然手到擒來。」

  上座的那個道士這時才開聲說道:「宗海,你也不可太過輕敵,若是你的師父出手,黑白摩訶自是不堪一擊。我嗎,大約還得和他們打一兩百招,才能將他們降服。」

  沐琮喜道:「那就全仗道長出力了。」

  方地剛道:「這位是洪岩道長麼?失敬,失敬!」

  急忙替他斟酒。赤霞道人只有一個師弟,就是這個洪岩道人。赤霞道人名頭太響,他的師弟自是遠遠不及,但武林中人卻沒有不知道的。

  洪岩道人大模大樣地喝了方地剛的敬酒,說道:「宗海這次邀我到雲南來,本來就是準備對付一個比黑白摩訶更厲害的強敵。」

  沐琮奇道:「誰?」

  洪岩道人道:「是張丹楓。聽說他潛入雲南,現在已到大理去了,公爹不知道麼?」

  沐琮吃了一驚,張丹楓當年輔佐於謙,打敗也先,又與雲重深入瓦剌,迎接當今的皇上回朝,聲震天下。沐琮雖然僻處雲南,亦有知聞。問道:「道長和張丹楓有甚仇怨?」

  陽宗海笑道:「張丹楓是於謙的黨羽,公爹還不知麼?那是皇上所要緝拿的欽犯。不過此人交遊廣闊,消息靈通,緝拿之事,絕不可以張揚出去。」

  沐琮心道:「于謙赤心為國,慘遭殺戮,不說別人,連我也不服氣。皇上再要殺張丹楓,那豈不是恩將仇報麼?」

  他想是如此想,神色上卻不敢露出絲毫,說道:「呵,原來陽總管是請師叔出山,緝拿叛逆,這等為皇上出力,可佩,可佩!」

  洪岩道人哈哈笑道:「張丹楓縱橫中原,獲得天下第一劍客的名頭,若不是我,大約也無人敢捉他了!」

  於承珠伏在假山石後,聽得他們大吹法螺,哼了一聲,心中暗道:「這牛鼻子道士若碰到我的師父,不將他的鼻子削下才怪。」

  她最敬愛師父,聽得洪岩道人詆毀她的師父,幾乎忍耐不住,想出去將他刺一個窟窿。

  沐琮好奇問道:「那張丹楓是怎麼模樣?陽總管可見過麼?」

  陽宗海笑道:「見是沒見過。我身邊帶有他的圖像多幅,現在送一幅給你,請公爹讓手下人留意。莫叫他潛入昆明。」

  沐琮將畫圖一展,倏然間神色大變,陽宗海道:「怎麼?」

  沐琮喝了一大杯酒,微笑說道:「我只道張丹楓是個三頭六臂的兇神惡煞,原來卻像個風流瀟灑的書生!」

  陽宗海道:「是呵,怪不得公爹驚詫了。」

  喝了兩杯,那劉公公忽道:「聽說小公爹聰明英俊,文武全才,何不請出來一見?」

  沐琮道:「小兒頑劣成性,怎敢當公公美譽?我正要他閉戶讀書,不敢叫他煩瀆貴客。」

  陽宗海道:「公爹太謙虛了。自古有雲知子莫若父,小公爹的聰明才智,盡人皆知,那都是公爹教誨的功勞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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