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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回 心願難償 一紙斷腸愁絕塞 情懷依舊 十年幽夢禁迷宮

  李思永和武瓊瑤喬裝清軍武士,果然騙過了封鎖邊境的前哨戍卒,馬不停蹄,趕到拉薩。兩人商量怎樣去找傅青主等人,武瓊瑤道:「我的爸爸和西北天地會淵源很深,我也知道他們會中的切口和暗號。四年前我們父女和天地會的大頭目楊一維華紫山等來到回疆,有一部份天地會的會友散入西藏,料想拉薩城中,也有他們的分舵。拉薩地方不大,我們多在酒樓菜館穿插,也許可碰見他們。就是碰不著,我們也可留下暗號,叫他們來找我們。」

  這日,兩人到拉薩最大的一家酒館喝酒,時交正午,客人甚多,兩人找得一張雅座,要了一壺竹葉青,細斟淺酌。武瓊瑤一時興起,對李思永道:「我和你比賽喝酒如何?」李思永酒量甚豪,笑道:「有事在身,你喝醉了如何是好?」武瓊瑤嘴巴一呶,輕聲說道,「怎見得一定是我喝醉?」李思永一聽,料得她是想炫耀內功,也輕聲說道:「這裏耳目眾多,你可不要胡亂賣弄。」

  武瓊瑤道:「你放心,我保管不會給人瞧破就是了!」李思永見過武瓊瑤精妙的劍術,也想知道她的內功造詣如何,見她高興,便道:「那麼咱們就平賭吧。」武瓊瑤道:「賭什麼呢?」李思永道:「誰輸了,就得答應聽對方的一句話。」武瓊瑤道:「好,依你!」

  兩人一杯一杯地豪飲起來,飲了一會,不知不覺就喝光了三壺竹葉青,李思永漸漸不勝酒力,看武瓊瑤時,只見她頭上隱冒熱氣,汗如雨下,知道她正用上乘內功把酒迫發出來。

  塞外苦寒,西北牧人經常飲酒解寒,酒量要比中原的酒客大多。這時酒樓正有不少人在豪飲,因此李思永也就不以為意,但武瓊瑤是女扮男裝,只恐她飲得太多,露出女兒體態,反正自己也已有了八成酒意,便低聲說道:「好,我認輸!」

  武瓊瑤心花怒放,眼波流轉,笑道:「那麼咱們結賬回去吧。你得聽我的一句話了!」李思永正想把酒保喚來,忽見隔座一人,眼灼灼地看著他們,暗道:「不好!」急忙結賬下樓,走到街上,偷偷回顧,只見那人也跟在後面。李思永悄聲對武瓊瑤說了,武瓊瑤道:「好,給他點苦頭吃吃!」李思永道:「不行,此人非友即敵,不能胡亂動手!」

  走入一條僻靜的小巷,一輛牛車迎面而來,街道狹窄,兩人側身閃避,剛剛讓過牛車,那人已到了背後,佯作躲閃牛車,忽然身子向前一撲,朝李思永背後壓來,李思永暗運內力雙臂向後一張,想把那人迫退,那料來人膝蓋一頂,李思永腿變酸軟,幾乎跌倒。武瓊瑤反手一點,那人咕咯一聲,倒在地上,一個鯉魚打挺,又翻了起來,武瓊瑤正想喝問,那人忽然說道:「你們可認得凌未風麼?」

  李思永道:「你是誰?」那人焦急之狀,形於辭色,又追問道:「你不必管我是誰,我只問你,你可是凌未風的朋友?」武瓊瑤道:「是又怎樣?」那人道:「凌未風危在旦夕,你們若是來救他的,可得趕快!」

  李思永道:「你如何知道?」那人苦笑道:「我就是看管他的人,將來行刑時,也許還要我做劊子手呢!我可真不願親手殺他!」李思永面色倏變,道:「你這話可真?」那人道:「我為什麼要騙你?」李思永道:「那麼你趕快回去見凌大俠,今晚亥時,咱們在西禪山相見。」

  那人乃是允禵新收的回族武士馬方,他和周青成了凌未風的心腹之後,無時不想救他。可是人少刀弱,毫無辦法,凌未風時常和他作長夜之談,因此凌未風的朋友他們也耳熟能詳。馬方久在江湖行走,閱歷甚多,這日在酒樓上見到李思永和武瓊瑤豪飲,暗暗稱奇,李、武二人,相貌文弱,分明是中原來的,但酒量卻不在他們之下,這便引起了馬方的注意。再仔細看時,那白面書生的相貌,甚似凌未風描繪的李思永,試一探問,果然不錯。

  馬方去後,武瓊瑤道:「你何不約在他在寓所相見?」李思永道:「此人的話,不可不信,卻也不可全信。」

  兩人邊走邊談,武瓊瑤忽握著李思永的手,微笑說道:「李公子,你剛才賭酒輸了,可要依我一件事了!」李思永道:「依你,你說!」武瓊瑤低頭一笑,說道:「你愛回疆的草原嗎?」李思永道:「不到回疆,不知中國之大,無際草原,極目難盡,令人胸懷開闊,我喜歡極了!」武瓊瑤捏了李思永手心一下,悄聲說道:「那麼我要你終生住在草原,永遠陪著我,行麼?」李思永心魂動盪,喜上眉梢,低聲說道:「我正是求之不得!」

  原來李思永二十年戎馬,久作一軍主帥,甚少想到兒女私情,和武瓊瑤結識之後,雖然兩心愛慕,但總不敢把愛意表露出來。兩人同行半月,武瓊瑤早已期待他說出愛字。不料在這方面,李思永比女孩子還要害羞,因此今日武瓊瑤藉著酒意,道出心事。兩人在幽靜的長街倚偎而行,李思永只覺蘭麝幽香,中人欲醉,千言萬語都不知從何說起了,兩人手挽手行了一會,武瓊瑤抿嘴笑道:「到了,你還盡往前走作甚?」李思永抬頭一望,寓所就在眼前,不覺啞笑。

  兩人進入寓所,打開房門,忽聽得一個低沉的聲音問道:「你們現在才來?」李思永望,只見床上坐著一個老人,正是他們日夕盼望的傅青主。

  武瓊瑤道:「傅伯伯,我爸爸問候你,你是怎樣摸來的啊!」傅青主道:「我們的人看到你們的暗記,我就一個人摸來了!」李思永急忙問道:「傅伯伯帶了多少人來?」傅青主歎了口氣,說道:「人倒是帶來了不少,但布達拉宮防守森嚴,凌未風又不知關在何處,我們若是冒險夜襲,只恐未打進去,凌未風已給殺掉了。」李思永道:「如有內應,可能成功!」

  傅青主眼睛一亮,急忙問道:「你在清軍的武士中,可有熟人?」李思永道:「熟人倒沒有,但卻有人與我們接過頭。」當下把馬方的事說了。傅青主沉吟半晌,說道:「既然如此,不妨與他一見,但也得提防有詐。今晚我與幾個弟兄到西禪山接應你們。」大家約好時間暗號,傅青主先自去了。

  傅青主這幾百人潛入拉薩之後,分居在各處,傅青主住在一個藏族的牧民家中,剛剛踏進寓所,劉郁芳就迎了出來,面色沉暗,低聲說道:「韓志邦走了!」傅青主奇道:「他到哪裏去?有什麼書信留下嗎?」劉郁芳道:「什麼都沒有。」傅青主皺起眉頭,想了一陣,說道:「韓志邦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他這一走,想是另有原因。」劉郁芳黯然無語。

  韓志邦這些天來,竭誠地慰解她,已經成為她患難中最好的朋友了。她想起十多年來,對他的冷漠,不覺有些歉意,只恐他又像上次在雲崗那樣,一時發了傻勁,就不別而行,傅青主見她鬱鬱不歡,急忙將李思永與清軍武士接過頭的消息告訴她,這才使她轉悲為喜。

  當晚亥時,李思永和武瓊瑤依時在西禪山相候,等了許久,還不見馬方的踪跡,不覺大疑,將近子夜,風雪交加。武瓊瑤道:「不如回去吧!」李思永「嗯」了一聲。

  忽見一條黑影向山頂跑來,武瓊瑤練過梅花針,眼力極好,說道:「大哥,這人不是馬方!」李思永定睛看時,那人越跑越近,馬方是年過四旬的中年人,那人卻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李思永道:「他只是孤身一人,你在旁監視,待我問他。」說話之間,那人已到跟前,把他們和馬方約定的暗號說了,忽然攤開手掌,說道:「這是凌大俠給你們的信。」

  李思永恐防有詐,暗用擒拿手法。三指扣住他的脈門,在手掌上一瞧,只見上面寫著:「來人是我好友,請與他細商劫獄之法。」正是凌未風的字跡,手指一鬆,來人笑嘻嘻地道:「我從未見過江湖的英雄豪傑,如今識了凌大俠,又識了你們,真是生平快事。你這手擒拿法很不錯,是哪一派的呀?啊!說了許多,我還未告訴你,我叫周青,和馬方是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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