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七劍下天山 | 上頁 下頁 |
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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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冒浣蓮正趕上去拉著易蘭珠,還未談得幾句,園子裏已是一片人聲,沸沸揚揚。 易蘭珠盈盈一揖,說:「冒姐姐,我要走了。若見著張公子,請代我說一聲,叫他早日設法離開相府!」說罷,身形一閃,分花拂柳,一溜煙般跑了。楚昭南的助手上前追趕,給冒浣蓮在背後一顆鐵蓮子打中肩胛,碎了軟筋,痛得倒在地上直嚷! 冒浣蓮目睹易蘭珠飄然而來,飄然而去,不禁茫然。她想:傅伯伯以前說過,看此女神情,她身世定有難言之隱。她萬里來京,不知為了什麼?若真是為了張華昭,只恐張華昭又另有所屬。再看今晚的事,出動到楚昭南這廝來捉她,又不知她闖了什麼大禍?只可惜剛才匆匆忙忙,沒有和她訂下後會之期。 這時,相府裏的衛士家丁,已自四面湧來,桂仲明和楚昭南也正打得十分熾烈。冒浣蓮無暇再想易蘭珠之事,掏出一把奪命神砂,睜眼看時,只見楚昭南劍似夭矯,如毒龍怪蟒,拿著的雖是一把普通刀劍,仍然全是進手招數。再看桂仲明,雖然被迫後退,但騰蛟寶劍劍風霍霍,劍氣縱橫,封閉遮擋之間,偶而也有幾招辛辣的反擊招數,帶守帶攻,也盡自抵擋得住。 原來論劍法與論功力,都是楚昭南較高一籌,只是桂仲明卻勝在有一把寶劍與氣力悠長。他起初施展五禽劍法的「壓」字訣,劍招自上壓下,想仗著寶劍之力,以最凌厲的攻勢,一舉擊倒敵人。不料劍招一發,每每給楚昭南用粘、卸兩字訣化去。 桂仲明的劍勢,雖勁道十足,無奈對方的劍,竟好似輕飄飄的木片一樣,貼在自己的劍上,順著劍風,左右搖晃,自己竟無法用力削斷他的兵刃!而且對方的劍法雖柔如柳絮,若自己稍一疏神,它又忽而猛若洪濤,驟然壓轟,好幾次險些給他借力打力,奪去自己的寶劍! 這才倒吸一口涼氣,猛的想起了凌未風之言,凌未風在自己得了寶劍之後,曾說:「論劍法,你就是沒有寶劍,在江湖上也算是頂兒尖兒的了,能敵得住你五禽劍法的,我屈指一數,也只是有限幾人;得了寶劍,如虎添翼,當然是更厲害,除了傅老前輩的無極劍法和我的天山劍法之外,大概誰都不能打敗你了。只是還要提防一個人,他就是我的師兄楚昭南,他的劍法不亞於我,功力則似乎還稍差一點,你若碰到他,不要和他對攻,利用寶劍之長,竭力防守,在他攻得極急之時,就以五禽劍法中的衝刺三十六式,忽然反擊出去,他非撤劍防守不可。以他的功力,你若防禦綿密,他就奪不了你的寶劍。這樣總可以打個平手。」 桂仲明雖沒見過楚昭南,但今晚看敵人出手,和凌未風的劍法一樣,不是楚昭南還是誰?於是他小心翼翼,依著凌未風所教,果然楚昭南拿他毫無辦法。有時楚昭南急於進攻,偶有空隙,還幾乎給他辛辣的反擊挫折下來。 楚昭南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心道:「哪裏來的這個少年?在江湖道上,可從沒有聽人說過!」要知自楚昭南下山以來,除了曾敗給他的師兄楊雲驄和師弟凌未風之外,可說從無敵手。即算無極劍的名宿傅青主,也不過和他打成平手,想不到如今竟然奈何不了一個無名少年,他驕狂之氣,不由得收斂下來,劍法一變,忙改用陰柔的招數,想乘桂仲明經驗不足的弱點,乘隙奪劍。 兩人輾轉攻拒,鬥了一百多招,相府的衛士家丁已蜂擁而到,冒浣蓮看得大為著急,看他們兩人鬥劍,桂仲明雖抵擋得住,卻還是略處下風,這些人一來,他怎能逃脫? 冒浣蓮咬著牙根,正打算若那些人圍攻的話,就亂灑奪命神砂。忽然天鳳樓懸出百餘盞綵燈,五色燈光之下,有一少年公子,手搖紈扇,儒冠素服,飄飄若仙,在第三層樓頭,斜倚欄杆,紈扇一指,朗聲說道:「公主就在此樓,誰人這樣放肆?驚動蓮駕,該當何罪?」 衛士家丁,抬頭一看,見是納蘭公子,嚇得垂下手來,不敢亂動,楚昭南連發潑風三招,把桂仲明迫退幾步,身形一晃,掠到天鳳樓前,抱劍當胸,行禮說道:「卑職禁衛軍統領楚昭南,參見公子,事緣今晚有女飛賊闖入相府,卑職前來擒拿,未暇稟明。現她還有兩個同黨在此,乞公子飭令家丁協助,將他們擒下!」 納蘭容若說道:「誰是她的同黨?」楚昭南回身一指桂仲明,再斜竄幾步,找到了冒浣蓮,剛剛舉手,冒浣蓮忽然衣袖一拂,若不經意地遮著臉部,扭頭便跑,叫道:「公子救我,此人誣良為盜,竟把我當女賊同黨!」納蘭公子招手說道:「你上來!」冒浣蓮大搖大擺,登上天鳳樓。原來冒浣蓮在五台山曾和楚昭南朝過相,深怕他看出自己身份,所以急急躲避。 納蘭容若哈哈笑道:「楚統領此言差矣!這兩人都是我的家丁,且還是我所熟悉的人,你怎麼說他們是女飛賊同黨?你趕快退出去吧!」這還是納蘭容若多少給楚昭南留點面子,要不然真會轟他出去! 楚昭南進京多時,深知納蘭容若乃當今皇上最寵愛之人,更何況有個公主在此。心頭暗恨,沒奈何打了幾個揖,連道:「恕罪!」飄身出了園子。衛士家丁也悄悄散開,只剩下桂仲明站在天鳳樓前。 納蘭容若笑對桂仲明道:「你的武功很好呀,居然能和楚昭南打平手,你是誰呀?」桂仲明繃著臉道:「我是個看園人!」納蘭容若聽了,大為奇怪:怎的一日之間,接連碰著兩個出類拔萃的「看園人」?冒浣蓮妙解詞章,精通音律,絕不輸於時下名士,已令他吃驚不小;而桂仲明的武功,比起冒浣蓮的文學,還更令他驚奇。 納蘭容若雖不精於武藝,卻曾聽得康熙說過,楚昭南在禁衛軍中,首屈一指,連大內衛士都算在內,他也是數一數二的好漢,而這個年輕的「看園人」竟和他打個平手,這人的武功,也就可想而知了。納蘭容若不禁走下樓來,拉著他的手道:「你叫什麼名字呀?和我進樓內坐坐吧。」 桂仲明輕輕一摔,脫出手來,叫道:「我沒有功夫!」納蘭容若又是不由自主地給震得退後兒步,笑道:「怎的你和你的同伴都是一個樣兒?」他一抬頭,忽見桂仲明一臉凜然神色,大吃一驚,他雖然超脫異常,不同流俗,可是到底是個相府公子,幾曾受過人這樣冷漠?心中很是不快,說道:「壯士既不願與我輩俗人為伍,那也就請便吧。」 哪料桂仲明看了他一眼,卻又不走,再發問道:「我的同伴呢?」納蘭容若道:「我進去給喚他下來吧。」桂仲明搖搖頭道:「不用你去,我自己會找!」身形一縱,飛掠上樓,納蘭容若怔怔地站在樓前,不知自己到底是哪一點得罪了他。 方立了一會,桂仲明自天鳳樓的頂層,一躍而下,又把納蘭容若嚇了一跳,只見他板著面孔說道:「你把我的同伴藏到哪裏去了?」納蘭詫異到極,想了一想,暗道:「莫非是張華昭請他入密室?但公主也在裏面,張華昭又如何肯請一個陌生男子進去?」猜疑不定,見桂仲明猶自瞪眼迫視著他,頗為生氣,冷冷說道:「你的同伴又不是小孩子了,誰能夠把他藏起來?你不見他上樓時,我正在樓外和楚昭南說話嗎?後來又下來和你說話,我都未有空跟他交談,怎的說是我藏他?」桂仲明想了一想;也是道理。正想再說,納蘭容若已拂袖上樓去了。 納蘭容若猜對了,冒浣蓮果然是被張華昭請入內室去的。她上了天鳳樓,走到了第三層,忽見張華昭從一面大銅鏡側邊出來,衝著她咧嘴一笑,說道:「冒姑娘,請隨我來。外面的事,有納蘭公子出面,一定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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