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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原來不但那漢子的鐵琵琶掌和澹臺滅明相同,即這女子的金鉤路數,也和澹臺滅明的吳鉤劍法一模一樣。只是澹臺滅明使的兵器是雙鉤,而這女子則除了金鉤之外,還多一柄長劍,所以招數更見怪異。

  那女子怔了一怔,忽而笑道:「我們只想見識玄機逸士獨創的武功,誰耐煩聽你尋根究底?」

  左手一起,金光一閃,又是一鉤鉤來,張丹楓碰了一個釘子,心中也自有點生氣,暗道:「好,我就讓你們見識我師祖的獨創武功!」

  劍勢越發催緊,雙劍忽分忽合,有如雙龍戲水,劍勢如虹,變化奇幻,頓時將那對男女裹在劍光之中。

  但這對敵人的武功委實太強,表面看來,雖似被雙劍所困,無能為力;其實卻是暗施妙手,著著反擊,片刻之間,又鬥了五七十招,張丹楓也還罷了,雲蕾根基稍差,內功較弱,被他們的潛力反擊,胸口如受重壓,呼吸緊張,漸感不支。張丹楓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心道:「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只道雙劍合璧,天下無敵,哪知還是給這對男女,佔了上風。」

  其實不是雙劍的威力不強,而是雲蕾的功力與敵人相去甚遠,所以尚不能將雙劍之威,發揮得淋漓盡致。

  潮音和尚歇息了一會,見張丹楓與雲蕾戰敵人不下,一揮禪杖,又加入戰團,潮音和尚的功力在張丹楓之下,卻在雲蕾之上,張、雲二人雙劍合璧,與敵人本是相差無幾,潮音和尚一加入來,以三敵二,漸漸拉成平手。

  又激鬥了三五十招,仍是不分高下,忽聽得馬蹄得得,遠遠傳來,片刻之後,只見一人策馬而來,腰懸長劍,意態瀟灑,瞥了一眼,忽地笑道:「你們連我的徒弟都戰不下,還替上官老怪撐甚麼門面?」

  張丹楓大喜叫道:「師父!」

  原來來的人正是謝天華!

  謝天華道:「潮音師兄,你且歇一會兒,待我見識見識上官老怪門下的武功。金鉤仙子,我先向你請教,烏老二,你再與我的徒兒多打一會吧。」

  原來這對男女,男的叫做烏蒙夫,本來是上官天野的二弟子,上官天野昔日曾與玄機逸士爭雄,劇鬥三日三夜不分勝負。他有幾種極厲害的功夫,一指禪就是其中之一。可是他功夫甚怪,其中的一指禪與另一種功夫必須童男童女才能修煉,而且即算在煉成之後,若一結婚,功力就要大減。所以上官天野在收徒之後,必先問明徒弟此生結不結婚,若甘願不結婚的才傳以一指禪功,大弟子澹臺滅明因自己這一支人遠走異國,不願絕後,所以沒有答應,因而也就只得了吳鉤劍法和其他的內外功夫,一指禪卻沒有學到。二弟子烏蒙夫貪得上乘功夫,一入門就答應此生誓不結婚。那女子叫林仙韻,外號金鉤仙子,是上官天野的三弟子,也是一入門就答應不結婚。林仙韻十餘年前,美艷非常,烏蒙夫與她同門習技,日久生情愫,林仙韻是個女子,較為沉靜,沒有表露出來;烏蒙夫卻是是大膽追求,有許多痕跡落在上官天野的眼裏。

  上官天野本意要教出幾個出色的弟子,再與玄機逸士一決雌雄,他又最不歡喜別人言而無信,一發現了二弟子烏蒙夫對林仙韻懷有異心,不禁勃然大怒,一氣之下,竟將他趕出門墻,所以澹臺滅明對別人說起,就只是說自己只有一個師妹,而沒有提及烏蒙夫了。

  烏蒙夫被逐出師門之後,一方面是對師門仍甚依戀,一方面也是悲憤莫名,心中自思:天下難道就沒有一種更上乘的武功,可以夫婦雙修的麼!師父的一指禪功,結婚之後就會功力減弱,據師父說那是因為泄了真元之氣,壞了「童子功」的緣故,但假若有一種上乘的內功,可以保住真元之氣的,那麼結婚又有何妨?烏蒙夫因為有此一念,所以雲遊天下,一心一意想尋覓一種正宗的更上乘的內功,十餘年來,卻沒有尋到。

  他少年之時曾聽澹臺滅明談起張士誠和彭和尚的舊事,聽說彭和尚有一本遺書叫做《玄功要訣》,雖然不知內容,但以彭和尚那麼高的本領,而書名又叫做《玄功要訣》,想必內中大有道理。是以他想尋覓這本書,一月之前,他回到蒙古,碰到了也先手下的武士額吉多,說是已探出張士誠的寶藏和那本遺書都埋在蘇州,關鍵則是石英家中的一幅畫圖。

  額吉多知他曾是澹臺滅明的師弟,便邀他相助,他無可無不可,便隨了額吉多到沙濤的山寨,恰好遇到張丹楓,這才知道《玄功要訣》已給張丹楓取去,他是長輩,又自負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自然不便向小輩要書,故此悄然而退。他對異族亦無好感,但他因專心一意要學上乘內功,對瓦剌與明朝的兩國相爭之事,亦不甚關心,但他也不願張丹楓毀在額吉多與沙濤的手裏,致使奇書落入蒙古武士的手中,故此他退出了沙濤的山寨之後,卻又暗地裏去向金刀寨主報信。

  至於金鉤仙子林仙韻,雖然表面沒有顯露,心中對烏蒙夫也是念念不忘。她在師門十年之後,武功已有成就,上官天野遣她下山,自立門戶,她就住在雁門關外的一座山中,潛心苦練,也不收徒弟。烏蒙夫幾天之前找到了她,兩人提起別後之情,各自凄愴。但禁於師門的約束,仍不敢談婚論嫁。後來烏蒙夫說起,說是探得玄機逸士有兩個弟子,即將出關,林仙韻道:「師父幾十年來心願,就是要勝過那玄機逸士的弟子,只不知這幾十年來,玄機逸士又創了甚麼奇特的武功。他也想門下的弟子勝過玄機逸士的弟子,好替他爭光。你我不如到雁門關外,邀鬥玄機逸士那兩名弟子,勝了固好,就是不能勝,也總可探出一些虛實,為師門立一大功。也許師父就因此會讓你重列門牆。」

  烏蒙夫給她說動,便同到雁門關外,一個險要之地攔截,烏蒙夫本探聽出玄機逸士那兩名弟子,是一男一女,但截到之時,卻只見潮音和尚一人。這就是烏蒙夫與潮音和尚相鬥的前因後果。

  無巧不巧,雙方正在激戰之時,謝天華策馬來到。叫道。「潮音師兄,你且歇一會兒。」

  青鋼劍一亮,便向金鉤仙子林仙韻挑戰。潮音和尚向謝天華瞥了一眼,意頗不忿,但也不言語。

  林仙韻道:「你是謝天華嗎?」

  謝天華道:「不錯,謝天華正是區區。」

  林仙韻道:「我素聞玄機逸士門下,以謝天華的武功最強,今日你來得正好,我也想見識見識你的武功。」

  左手一起,霍地便是一鉤,謝天華反手一劍,身隨劍勢,一牽一引,林仙韻被他帶動兩步,金鉤幾乎脫手,不禁大吃一驚,須知鉤奪之類的兵器,本來是用以克制刀劍的,而今林仙韻的金鉤反被謝天華的青鋼劍所克,事屬反常,哪得不驚!謝天華劍隨身轉,滴溜溜的轉了半個圓圈,劍把一翻,劍身貼著金鉤,劍尖便刺敵腕,這一招正是百變玄機劍法中的一個最精妙的招數,林仙韻右手劍招已發,一招「玉女穿針」,疾刺謝天華胸口的「玄璣穴」,這是「圍魏救趙」之策,要迫謝天華撤劍回救,謝天華心中暗笑:「我焉能給你刺著?」

  身形略略一偏,劍身仍然黏著金鉤,劍尖往上一挑,哪知就在那剎那間,林仙韻趁著謝天華稍失平衡,金鉤一拉,霍地便脫了出來,劍光一晃,改刺為抹,一招「平沙落雁」,橫削過去,這兩下手法,利落乾淨,拿捏時候,不差毫髮,將下風之處,立刻扭轉過來。謝天華也不禁失聲讚好,道:「金鉤仙子,果然名不虛傳!」

  橫劍一封,將金鉤銀劍,一齊蕩開,青鋼劍左起右落,一口氣連削八劍,都用同一手法,看來毫為不出奇,但八劍一氣呵成,竟把林仙韻迫得只能招架,心中也自暗暗佩服。這謝天華的武功果比他的師兄要高明許多。

  謝天華動手之時,張丹楓也與烏蒙夫再度交手,這回是張丹楓單獨接戰,有意相讓,不用雙劍之力迫他。本來張丹楓不是烏蒙夫的對手,但烏蒙夫先戰潮音和尚,後戰張丹楓與雲蕾,氣力消耗不少,三十招之內,竟然佔不了張丹楓的便宜。

  謝天華斜眼一瞥,見愛徒武功精進,好得出奇,甚是驚異,哈哈笑道:「烏蒙夫,你連我的徒弟也戰不下嗎?」

  烏蒙夫大憤,呼呼呼連掃三掌,在掌風劍影之中,欺身直進,運一指禪的功夫,刺探張丹楓的穴道,著著搶攻。張丹楓機靈之極,急忙縮小圈子,仗寶劍之力,護著全身,烏蒙夫攻勢雖然強勁,迫切之間,也破不了張丹楓的守勢。

  過了一會,雙方已鬥了七八十招,謝天華劍勢縱橫,將林仙韻迫得連連後退,顯然佔了很大的優勢,烏蒙夫也已搶得上風,但張丹楓卻還能自保。謝天華哈哈大笑,道:「烏老二,快一百招啦,你還勝不了我的徒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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