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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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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風府跳起來道:「黑白摩訶有這樣大的膽子?」 雲蕾道:「不是真的弄死,但卻與死也相差不多。」 將所遇的異狀一一細說。張風府聽得客店中人都沉睡不醒,用冷水噴面也沒效果,沉吟說道:「唔,這果然是黑白摩訶的所為了。西域有一種異香,乃是最厲害的迷藥,名為『雞鳴五鼓返魂香』,非待天亮,無藥可解。若到天亮,自會醒轉。雖然邪氣得緊,卻是對人無害。看這情形,張丹楓是與黑白摩訶聯手來的,由張丹楓引我走開,再由黑白摩訶施放迷香。咦,我自問與黑白摩訶無冤無仇,與張丹楓也有一段小小的交情,為何他們卻與我開如此這般的一個大玩笑。」 雲蕾道:「我亦是十分不解呀!」 再把在客店中所見的奇怪情形,細說下去。張風府聽到鐵臂金猿與三花劍聯袂而來,不覺面色大變。雲蕾道:「他們不是你們的自己人嗎?你害怕怎地?」 張風府搖了搖頭,慘笑說道:「你且別問,先說下去吧。」 雲蕾一口氣將所遭遇的怪事說完,張風府聽得那少年軍官也著了道兒,不覺苦笑。雲蕾道:「那少年軍官不知何以如此恨他?」 雲蕾自是隱著張丹楓的身份不說。張風府沉吟半晌道:「看那張丹楓器宇軒昂,當不會是個壞人。雲統領何以恨他,這事我倒要問個明白。」 雲蕾聽得一個「雲」字,不覺面色慘白,搖搖欲墜。張風府急忙伸手相扶道:「你怎麼啦?」 雲蕾撥馬避開,定了心神,道:「沒甚麼。那軍官叫甚麼名字啊?」 張風府道:「姓雲名喚千里,你問他作甚?」 千里二字合成一個「重」字,雲重正是幼年就與雲蕾分手的哥哥。雲蕾此時更無疑惑,心中又是歡喜又是驚惶。歡喜者乃是兄妹畢竟重逢,驚惶者乃是他與張丹楓勢成水火。只聽得張風府又道:「你們可是相識的麼?」 雲蕾道:「他像我幼年的一位朋友。嗯,他是甚麼時候回來的?」 張風府道:「回來?咦,你也知道他是從蒙古回來的麼?他到御林軍中未滿一月,我是錦衣衛指揮兼御林軍都統,正好是他上司,相處時日雖淺,卻是意氣相投。據他說,他的祖先兩代,都是留在瓦剌國的漢人,飽受欺凌,所以逃回。他立志要做一個將軍,好他日領兵去滅瓦剌。所以先在御林軍混個出身,準備考今年特開的武科,若然中了武科狀元,那就可遂他的平生之願了。」 雲蕾不覺嘆口氣道:「他想做官報仇,只恐未必能遂心願。張大人,你休怪我直說,真正抵禦胡虜的可不是大明朝廷。」 張風府默然不語,半晌說道:「你所見也未必盡然,我朝中盡有赤膽忠心誓禦外侮的大臣,閣老于謙,就是萬人景仰的正直臣子。」 雲蕾不熟悉朝廷之事,當下亦不與他分辯。 張風府見雲蕾甚是關心那個少年軍官,好生奇怪,正想再問,忽聽得一聲馬嘶,張丹楓那騎白馬又奔了回來。張風府叫道:「喂,你弄的究竟是甚麼玄虛?你的好友在此,不要再捉迷藏了吧!」 張丹楓白馬如飛,霎忽即到,先向張風府道聲:「得罪!」 再向雲蕾說道:「你好!」 雲蕾扶著馬鞍,冷冷說道:「不勞牽掛。」 張風府見二人神情,並不像是好友,奇異莫名。可是急於知道他的用意,不暇多管閒事,便率直問道:「張兄,你我也算得上有段交情,何以你與黑白摩訶到我住所搗亂?」 張丹楓仰天大笑,吟道:「一片苦心君不識,人前枉自說恩仇。我問你,你可知道甚麼人來查探你麼?」 張風府臉色一變,道:「你也知道了麼?鐵臂金猿龍鎮方和三花劍玄靈子也來了。」 張丹楓道:「可不正是,他們因何而來,難道你還不明白麼?」 鐵臂金猿與三花劍乃是當今大內總管康超海的師叔,這康超海乃點蒼派領袖凌霄子的首徒,兩臂有千斤神力,外家功夫登峰造極,只因他長處宮內,保衛皇帝,所以在江湖之上,聲名反而不顯。他不忿張風府有京師第一高手之稱,曾三次約他比試,每次都輸了一招,口中雖說佩服,心中卻是不忿,所以暗地裏常排擠他,張風府亦是明白。康超海的職位比張風府高,張風府對他甚有顧忌。張丹楓一番說話,說得張風府面色大變,喃喃說道:「莫非康超海將他的兩個師叔請來,暗中想加害於我?」 張丹楓笑道:「何須暗中加害,現下你就有痛腳捏在他的手裏。」 張風府道:「甚麼?」 張丹楓道:「鐵臂金猿與三花劍本來不是為你出京,可是卻剛好撞上你的事情。你欲知個中原委麼?」 張風府道:「請道其詳。」 張丹楓道:「黑白摩訶買了一宗賊贓,乃是京中某親王的傳家之寶:一對碧玉獅子,單那鑲嵌獅子眼睛的那兩對明珠,就價值連城,這事情鬧得大了,康超海自知不是黑白摩訶的對手,所以請兩個師叔出山相助查緝。他們料定黑白摩訶必是逃回西域,是故一路北來。卻剛好你也在這一帶,所以順便就將你監視上啦。無巧不巧,你捉了金刀寨主的兒子,你還未知道他的身分,康總管已是得人告知,周山民的身價可更在那對玉獅子之上,能擒至京,便是大功一件。康總管立刻將追贓之事拋過一邊,一面飛書傳報,一面請他的兩個師叔連夜趕到你那裏提人。周山民前腳出門,他們後腳趕至。」 張風府驚呼道:「若然他們知道我將周山民釋放,這事可是滅族之禍。」 張丹楓笑道:「他們已被我用計引開,這事他們永不知道。」 張風府道:「呵,你原來是用黑白摩訶為餌,引開他們。你竟然能指使這兩個魔頭,佩服,佩服!可是你們在客店之中的那場搗亂,卻又是為何?」 張丹楓道:「他們雖不知道周山民是你釋放,但失了重犯,這罪名可也不小哇!張大人宗兄,你熟讀兵書,當知黃蓋的苦肉之計。」 張風府恍然大悟,在馬上抱拳施禮道:「多謝大恩,沒齒不忘!」 雲蕾尚未明白,禁不住問道:「你們弄的究竟是甚玄虛?」 張風府道:「他們打開囚車,放走囚犯,我自然難逃罪責,可是來的若是極厲害的敵人,我們人人受制,那就說我已盡力而為,只因力所不敵,並無佯敗私放的嫌疑,那罪名就減輕了。」 張丹楓道:「不但如此,以你的聲名,本來戰敗已是有罪,但若來襲的敵人,把本事比你更高的人都打敗了,那麼康總管也就不好意思降罪你啦。」 張風府道:「那就是說你們準備給鐵臂金猿與三花劍一點厲害嘗嘗了,你們誰能打敗他們麼?」 張丹楓笑道:「你且細聽!」 只聽得山坳那邊一陣陣高呼酣鬥之聲,似是正向這邊追殺過來,張丹楓道:「還有三里路程,張大人,我還要送你一點薄禮。」 張丹楓手中提著一個紅布包裹,圓鼓鼓的好像內中藏著一個西瓜。張風府接了過來,打開一看,內中藏的竟是一個人頭,張風府面色大變,手起一刀,向張丹楓迎面劈去,嘴中罵道:「你為何殺了我的二弟,這難道也是苦肉之計嗎?」 雲蕾在旁,也看得清清楚楚,這正是與張風府、樊忠合稱京師三大高手,內廷衛士貫仲的頭顱。 張風府這一刀乃是在急怒攻心之下劈出,威勢猛捷無倫。只見張丹楓大叫一聲:「哇哇不得了!」 整個身軀,飛了起來!正是: 又見張郎施妙計,一場大禍弭無形。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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