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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三十 竊國神奸伏禍根

  長孫泰道:「前日我在宮中當值,見到婉兒,婉兒還問起你來呢。唉,她近來顏容憔悴,不知是有什麼事情悶在心裡,我真怕她悶出病來。」

  李逸心情悵惘,暗暗歎了口氣,問道:「你能夠給我設法,見一見婉兒嗎?」

  長孫泰道:「下一次我入宮當值,便和婉兒商量。」

  李逸道:「我不想武則天知道,怕只怕宮中耳目眾多,洩露了風聲,你能夠給我瞞過去嗎?」

  長孫泰道:「咱們到裡面去從長計議。」

  入房坐定,燈光下照見李逸衣襟上血跡斑斑,長孫泰驚道:「你剛剛和人動過手來?」

  李逸道:「不錯,就是陽太華那奸賊。我正要問你,他怎麼做起什麼東門校尉的官兒來了?」

  長孫泰道:「你是怎麼碰見他的?他們知不知道你逃來這兒?」

  李逸將剛才的經過向長孫泰說了一遍,長孫泰知道了是白元化指引他來的,這才放下了心。

  李逸道:「咦,你怎麼好像有點怕他?」

  長孫泰笑道:「他現在是魏王武承嗣的人了,他這個東門校尉的官職,就是武承嗣保舉他的,投鼠忌器,我怎能不怕他三分?」

  李逸氣道:「武承嗣真是膽大妄為,居心叵測,突厥大敗之後,他居然還敢收容叛賊。如此說來,那程建男想必也已投靠了武承嗣了?」

  長孫泰道:「我還未知程建男的事,哼,陽太華招來他的狐朋狗党,投靠魏王,莫非當真是想造反?」

  歇了一歇,問道:「聽說武承嗣武三思私通突厥,這事情你知道得很清楚,那次突厥王廷的武士大會,我沒有參加,是事後聽得夏侯堅老前輩說的,聽說武承嗣也派了兩個使者來,當場給夏侯堅的金針射死了。」

  李逸道:「不錯,是有這回事兒。武承嗣通敵的事情,玄霜知道得最清楚。」

  長孫泰感觸頗多,望了李逸一眼,道:「可惜玄霜現在不在長安。」

  李逸問道:「她去了那兒?」

  長孫泰道:「她比我先回到長安,聽說只在宮中住了兩天,又趕到前方軍中去見狄大人了。武承嗣通敵的事情,你願不願意將你所知道的寫一份出來,讓我交給張相國?」

  李逸道:「張柬之敢動武承嗣嗎?」

  長孫泰道:「張相國秉公執政,很得天后信賴。昨天張相國還叫我和白元化去,詳細查問武承嗣派密使到突厥去的事情,可惜我知道得不清楚。」

  李逸奇道:「咦,他怎麼倒先知道了?」

  長孫泰道:「還有一樣奇怪的呢,陽太華投入魏王府中,被派充東門校尉的事,也是他告訴我的。你知道我未曾參加突厥的武士大會,根本就不認識陽太華。幸虧張相國告訴我,我才知道他的底細,現在總算和他結識了。」

  李逸道:「你為此特別去結識陽太華?」

  長孫泰道:「我這是奉了張相國之命,張相國不但要我結識陽太華,還要我和武承嗣結納呢!」

  李逸怔了一怔,隨即笑道:「張柬之用心良苦,如此看來,他早已有了佈置了!」

  長孫泰道:「你真聰明,一下子就猜到了相國的用意,武承嗣武三思近來廣招門客,對羽林軍的軍官和禁衛軍的統領尤其拉攏,張相國便叫我將計就計,依附於他,探聽他的動靜。說得直白一些,那就是叫我去臥底了。」

  李逸笑道:「二武雖然權勢滔天,論到老謀深算,絕對不是張柬之的對手,何況還有一位極得人心的狄仁傑幫張柬之策劃,看來二武的被消滅,只是遲早間事,我可以無憂了。」

  當下就將他所知道的,關於武承嗣私通突厥的事情,寫了一份,交給長孫泰,讓他拿去給張柬之。

  過了幾天,又是長孫泰入宮輪值的日子,李逸將他從程達蘇身上搜出來的黑虎幫的名冊和符令也給了長孫泰,讓他向禁衛軍都尉李明之交差,但卻叮囑他不要說出是自己繳獲的。

  長孫泰去後,李逸心事如潮,坐臥不寧,到了第二天中午時分,長孫泰興匆匆的趕了回來,見到李逸,第一句話便說:「好了,好了,給你安排妥了。」

  李逸連忙問道:「怎樣安排?」

  長孫泰道:「我已經見了上官婉兒,下次我進宮輪值的時候,你換上禁衛軍的服飾,我帶你入宮,你可以在華清閣裡和婉兒單獨見面,到時她自會把宮女遣開。」

  李逸道:「她還有什麼話說?」

  長孫泰道:「她沒有其他說話了,只是叫你依期赴約。哦,對了,她有一首新詩,墨瀋未幹,便給我拿來了。她說,你拿去也好,就給逸哥看看吧。他會懂得我的意思的。」

  李逸展開詩箋一看,只見上面寫的是首五言絕句,詩道:「白駒歌已逝,伊人水一方;雜揉芳與澤,相見忍相忘?」

  第一句用的是詩經《白駒》篇的典故,說是她想把遠方的客人留住,所以把他的白馬拴起來,可是終於還是留不住的,因此說是「白駒歌已逝」。第二句用的是詩經《蒹葭》篇的典故,「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那意思是說她所仰慕、她所要追求的人兒,可望而不可即。第三句是用楚辭《思美人》篇的典故,意思是說美人受了委屈,香花混在濁草中間。第四句是說,在這樣情勢之下,相見之後也還是互相忘掉的好,但又怎忍相忘呢?雖然這首詩僅僅是寥寥二十個字,卻包含了極複雜的意思,哀怨之情,溢於言表。李逸心弦顫抖,「婉兒她果然還在苦苦的思念我!」

  但他起了極大的懷疑,以三四兩句的詩意來看,婉兒似乎是受著很大的委屈,似乎是要嫁給一個她所不願意嫁的人,這件事可就奇怪了!

  李逸深知上官婉兒的性格實是外柔內剛,只有她認為是對的,她才肯去做,所以她當年敢孤身去行刺武則天,但一到服了武則天之後,即使是她心愛的人,也不能改變她的主意了。以她這樣的性格,若說她甘願將終身大事任人擺佈,那是不可想像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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