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女帝奇英傳 | 上頁 下頁
一二九


  李逸寶劍在手,如虎添翼,喝道:「你這兩個奸賊,好大的膽子!」挽了一個劍花,又是一招「神龍露爪」,向陽太華心窩刺去,陽太華不敢硬接,騰的一腳,將一張茶几踢得飛了起來,「哢嚓」一聲,李逸的寶劍陷入茶几內,一時間拔不出來,只聽得腦後風生,程建男的雙筆又到,李逸一個盤旋,那張茶几恰似做了他的盾牌,擋住了程建男的雙筆,李逸力透劍尖,將那茶几揮起,往前一送,茶几脫手飛出,陽太華一掌將那茶几震裂,砰砰兩聲,茶几碰到窗上,窗門也給震開,李逸身形一晃,立即穿窗跳出。

  陽太華和程建男跟著追出來,李逸跳上屋頂,揭起了一疊瓦往下便打,陽太華一掌拍出,瓦片粉碎,程建男正在他的後面,被瓦礫粉屑滲入眼中,李逸早在掌心扣了幾枚銅錢,那疊瓦一打下來,跟著便以「天女散花」的手法,將手中的銅錢當作金錢鏢發出,程建男眼睛一時睜不開,腿彎的穴道被一枚銅錢打中,登時栽倒。陽太華卻已跳上了瓦面,大聲喝道:「快來拿奸細呀!」

  李逸心想:「我若拿他見官,於我不便。不如先見了泰兄再說。」無心戀戰,當下施展輕功,跳過兩間鋪間,陽太華大叫大嚷,仍然緊追不捨。

  李逸大怒,跳下街道,大喝道:「這裏還有王法麼?京城之中,竟容奸賊無法無天!」街頭正有一小隊巡邏的兵士,聽得喧鬧,急忙奔來,陽太華跳下街心,也大聲喝道:「你等快拿奸細,不得有誤!」那些兵士轟然應命,張弓搭箭,紛紛向李逸射來。

  李逸吃了一驚,初時他還當陽太華是冒充的軍官,如今見這些兵士都聽陽太華的吩咐,看來竟然是真的了!李逸真是想不明白,他怎的竟有如此手段,一到長安,就混得個什麼東門校尉的官兒?

  那些紛紛射來的利箭當然傷不了李逸,可是也將他阻了一阻,陽太華又追到身後,李逸且戰且走,片刻之間,就越過了兩條長街。李逸的本領雖然稍勝陽太華一籌,但他得官兵之助,李逸時不時要防備暗黝處射來的冷箭,竟被他纏得不能脫身。

  李逸待他追近,突然止步,唰的一劍,反手刺出,陽太華不敢硬接,用了一招「順手推舟」,順著劍勢,想把李逸的寶劍引出外門,這時,背後有十幾支冷箭射來,陽太華喝道:「你們不長眼睛嗎?停止放箭,趕快包圍!」話猶未了,但見劍光閃處,鮮血直冒,陽太華的肩頭已是中了一劍。

  原來在剛才追逐的時候,李逸與陽太華一前一後,弓箭手自是容易認清目標;如今李逸突然止步,與他近身纏鬥,黑夜之中,弓箭手一時未曾察覺,仍然不停的放箭,這樣一來,射來的利箭便對雙方都有威脅了。但李逸使的乃是寶劍,弓箭碰上便即折斷,自佔便宜,陽太華卻要一面抵禦敵人,一面躲避弓箭,他的武功本來就比李逸稍遜一籌,當然更吃虧了。幸而這一劍僅在他的肩上劃了一道三寸來長的口子,未曾傷著他的骨頭。

  經過陽太華這麼一喝,弓箭是停止了,可是李逸也立即逃了。陽太華又氣又怒,喝道:「瞧著前面帶方巾這人,放箭!」長安各條街道,都有巡夜的兵丁,陽太華匆匆裹好傷口,仍然啣尾急追,一面大聲吆喝,指點目標。他打好主意,與李逸至少保持三五丈的距離,免得冷箭誤傷。

  李逸一把扯下頭上的方巾,冷笑道:「陽太華,我就與你比比輕功。」專揀僻靜的街道逃去,陽太華怒道:「你逃到天邊,我也要追。」風馳電逐的追了一會,李逸鑽入一條狹長的街巷,陽太華緊跟著也到了巷口,突然在巷口的那邊又是一排弓箭射來,陽太華揮舞長刀,撥打弓箭,大聲喝道:「我是東門校尉,前面那個小子是突厥奸細,你們快堵截他!」嗖的一聲,一支勁弩疾射而來,陽太華用刀一撥,那支箭力道大得出奇,餘勢未衰,箭頭一歪,竟然插入了他的小腿。

  陽太華怒叫道:「停止放箭,趕快捉賊!」一咬牙把那支利箭拔了出來,只見李逸已跳上了屋頂,屋頂上有幾個武士正截著他惡鬥。陽太華提一口氣,待要縱上,雙腳已是不聽使喚,原來那支利箭已傷了他的筋骨。

  暗角裏一個軍官奔出,失聲叫道:「哎呀,是陽大人!受了傷麼?」陽太華一看,是個穿著羽林軍(即御林軍,唐稱羽林軍。)服飾的軍官,急忙揮手叫道:「快去拿賊,不必顧我,我傷得不重!」

  這裏已是西門校尉管轄的地區,羽林軍每晚也要派出幾個軍官,到各城巡邏,這時恰好有一個軍官巡到這裏,陽太華知道羽林軍的軍官個個都有一身本領,西門校尉宇文清也是一把好手,心想這回李逸總逃不了。

  那羽林軍軍官叫道:「你們閃開,待我用飛刀取他!」一揚手,但見兩道白光電射飛出。

  李逸一聽,這軍官的聲音好熟,心中一動:「這不是白元化嗎?」心念未已,嗖嗖連聲,那兩口飛刀已是連翩飛至,恰恰從李逸的額角擦過,僅僅差了半分沒傷著他!

  白元化的飛刀絕技馳名京師,圍攻李逸的那幾個武士聽得他的喝聲早已閃開,李逸趁這個空擋,腳尖一點,向前飛掠數丈,白元化喝道:「奸賊往那裏逃?」越過了西門校尉宇文清,飛步急迫,李逸和白元化的輕功都在宇文清之上,轉眼之間,便把宇文清這一夥人拋在背後,陽太華的腳受了傷,當然更追不上了。

  一追一逃,片刻間又過了兩條長街,白元化喝道:「賊子看刀!」嗖的一聲,又是一口飛刀擲出,這一次偏差更大,從李逸頭頂掠過,李逸舉劍一撩,沒有碰著,好生詫異,心道:「白元化的飛刀百不失一,怎的今晚如此失常?」李逸本來聰明,想了一想,隨即省悟:「是了,他這飛刀定是指示我的方向的!」

  白元化每隔一些時候,便發出一柄飛刀,李逸跟著他飛刀所射的方向奔逃,果然逃出了官軍的羅網,白元化用飛刀指引,不久便將李逸「趕」到一個僻靜的所在,四周一望,再無別人,白元化停了下來,說道:「殿下,你回來了!泰兄正在盼望你呢。」李逸謝了他解救之恩,問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陽太華竟做了你的同僚?你知不知道,他是突厥國師百憂上人的弟子啊!」白元化道:「我們前兩日已查出他的來歷了,不過這話說來話長,你現在應該先找個地方躲起來,我還要回去敷衍他們一下。」

  李逸聽他提起了長孫泰,便即問道:「你知道我妹夫的住址嗎?」白元化道:「對啦,你躲到長孫泰那兒,最好不過!他的家在西福隆街那個白塔右邊,門前有一棵大樹的便是。今晚恰好不是他當值,你們兩郎舅可以會面了。」

  李逸熟悉長安道路,與白元化別過,便即展開輕功身法,直奔西福隆街,跑了一會,遠遠聽得白元化在相反的方向大叫追賊。附近幾條大街巡邏的兵士,都給他的叫聲吸引去了。

  李逸從從容容的繞過幾條陋街小巷,來到了西福隆街,這是一條靠在山邊的街道,十分幽靜,找了一會,果然發現有處人家,門前有棵大樹,李逸揉身上樹,住下一看,只見有間房子,燈火未熄,長孫泰的影子映在窗紗上走來走去,李逸心道:「這麼夜了,他還未睡,看這樣子,似是有什麼心事。」從樹上跳下牆頭,一個翻身,飛入內院,身形剛剛落地,長孫泰也已從窗口跳出,李逸低聲叫道:「泰兄,是我!」長孫泰插刀歸鞘,緊緊握著他的雙手,半晌說道:「你終於回來了!我知道你會回來的!」兩郎舅劫後相逢,不覺都滴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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