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女帝奇英傳 | 上頁 下頁
一一六


  天惡道人內功稍遜,他一連發了幾記劈空掌,仍然解不開菩提上人的攻勢!亦是怒火攻心,牙根一咬,瞪眼喝道:「你當我怕你不成?你磕不磕頭?再不磕頭,休怪我手下無情!」

  就在這說話的當兒,他臉上突然現出了一層黑氣,雙掌拍出,帶起一股腥風,菩提上人但覺頭暈目眩,胸口脹悶,料不到天惡道人的毒掌,未接觸到身體,也居然這樣厲害,不禁大吃一驚,連連後退。

  大汗的隨從見他們鬧得太過不成體統,急忙向大汗請示,大汗說道:「先把宮中各處門戶封閉,不可放任何人出去!」

  原來他記起了封牧野臨死之前的告密,說是李逸到了這兒,怕李逸趁這混亂的時機逃跑。吩咐了這件事情之後,跟著淡淡說道:「你們派兩個人將天惡道人請到後面暫行安歇吧。」

  這句說話的意思,大汗的隨從武士當然明白,乃是要他們助菩提上人將天惡制服,押到後面以待大汗審訊。不過大汗不好直說出來,所以用了一個客氣的「請」字。麻翼贊和恰克圖聽了大汗的吩咐之後,立即撲上前去,幫助菩提上人。

  場中菩提、天惡二人鬥得正酣,這兩人都是身懷絕學,各有奇能,雖然交手不過幾招,但每一招都是險到了極點。他們都在全神貫注,對付對方,根本就聽不到大汗說些什麼,也不知道麻翼贊與恰克圖是奉命來的。

  這時天惡道人正在施用腐骨毒掌的神功,將菩提上人迫開兩步,陡然間忽覺腦後風生,知是有人襲到,天惡道人怒道:「呸,好不要臉!」

  反手一掌,但聽得「蓬」的一聲,恰克圖那水牛般雄壯的身軀,竟自應聲飛起,跌出了一丈開外!麻翼贊是吐谷渾的第一名武士,武功十分了得,他使出摔跤絕技,腳尖一勾,上身一仰,將天惡道人的手肘架住,但天惡道人使了「千斤墜」的重身法,麻翼贊絆他不倒,說時遲,那時快,但聽得「嗤」的一聲,天惡道人的道袍吃他一爪抓裂,麻翼贊正要擒他,忽覺一股腥氣,沖上心頭,麻翼贊頭暈目眩,胸口脹悶,登時全身麻軟,天惡道人一個「蹬腳」,反身踢出,「咕咚」一聲,麻翼贊那瘦長的身軀,像一根木頭似的,也倒在地下了。

  天惡道人回頭一看,認出麻翼贊與恰克圖二人,麻翼贊也還罷了,恰克圖可是大汗的衛士隊長,不禁大吃一驚,但這時菩提上人又已撲了上來,只聽得菩提上人喝道:「都不要上來,我非把這牛鼻子拿下不可!」

  原來菩提上人也不知道麻、恰二人是來勸架的還是來幫手的,以他的身份,實不願有人幫手,剛才天惡道人罵他以多為勝,已是大大的傷了他的面子,同時他也不願有人勸架,所以他喝令眾人不要上來。

  天惡道人心頭一涼,想道:「恰克圖他也上來,難道是大汗疑心我了?」

  但菩提上人攻勢極猛,已不容他仔細思量,只好凝神應付。

  大汗一看,只見恰克圖在地上哼哼唧唧,面目青腫,尚未爬得起來,但他還哼得出聲;麻翼贊卻似死屍般挺在地上,面色瘀黑,眼耳鼻口都滴出血水,顯然是中了天惡道人的毒掌,活不成了。

  大汗因為天惡道人适才毒死龍爪樹,本來就已討厭了他,這時見兩個心愛的武士又被他所傷,更為惱怒,正想翻面,下令擒他,忽聽得守門的武士大聲叫道:「百憂上人到來謁見大汗!」

  但見一個身材高大的和尚,披著紫紅色的袈裟,十分惹人注目,混亂中宮殿本來擠滿了人,但百憂上人身形所到之處,也不見他伸手推開阻路的人,那些人便似潮水一般,紛紛後退!有一些本領稍弱的更跌倒地上,顯然他們還來不及讓路,便給百憂上人所發的一股無形潛力所推倒了。這種最上乘的「沾衣十八跌」內功,連谷神翁夏侯堅這班人看了,也不禁暗暗吃驚!

  百憂上人並不舉步飛馳,但晃眼之間,便已到了場心,這時天惡道人正在施展殺手毒招,掌挾腥風,向菩提上人猛襲。這兩大高手,全力爭持,除了注目對方之外,對旁邊一切,當真是到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地步,百憂上人到來,場中那麼哄動,他們竟似絲毫未覺。

  這時菩提上人亦已感到胸口脹悶,腥氣攻心,知道如此下去,縱然不被天惡道人的毒掌觸及,亦將必敗無疑。就在天惡道人施展毒招之際,他一咬牙根,也用了全力,痛下殺手,但聽得「呼」的一聲,掌風起處,桌倒椅翻,殿梁震動,掌力之強,有如排山倒海,眼看四掌相交,兩大高手,便將同歸於盡。

  就在這剎那間,兩大高手都忽然感到身子一輕,立足不穩,但見百憂上人長袖一卷,當中一拂,天惡道人倒縱出一丈開外,菩提上人也踉踉蹌蹌的退了六七步才穩得住身形。這一下,全場高手,盡都震動,連符不疑也聳然動容,筷子在桌上一敲,贊道:「妙啊,妙啊!這老和尚當真是名不虛傳!」

  要知天惡菩提二人的掌力,足可開碑裂石,如今竟被百憂上人輕輕一拂,便將這兩大高手的掌力盡都化開,功力之深,實在比他剛才顯露的那一手「沾衣十八跌」還更驚人!

  只聽得百憂上人斥道:「都是自己人,這樣拚命幹麼?」

  天惡道人生平只畏懼兩個人,一個是優曇神尼,一個便是百憂上人,對百憂上人的斥責,當然不敢發怒,囁囁嚅嚅的分辯道:「他、他胡賴我毒死魏王使者。」

  「魏王」是武承嗣的封號,百憂上人看了橫在地上的封祝二人的屍體,說道:「他們便是武承嗣的使者嗎?哦,果然是中毒死的!這個毒可是有點奇怪!」

  早些時候,突厥大汗要菩提上人將「國師」的封號讓給百憂上人之時,菩提上人本來只是口服而心不服,如今見百憂上人的功力遠在自己之上,不由得心也服了。對百憂上人的斥責,也不敢發怒,低聲辯道:「是呀,上人,你也看出來了?你看這兩個使臣死得這樣奇怪,天下使毒的高手能有幾人?教我怎能不猜疑是他?」

  百憂上人道:「你們且別吵鬧,待我再去仔細審視,天惡,你先把解藥取出來,把麻翼贊救了。」

  百憂上人謁見大汗,聽大汗說了封祝二人暴斃的情形,他自己又再去仔細審視,看了又看,臉上露出非常奇怪的神色,眼光向坐在首席之人掠過,冷冷說道:「是誰下的毒手?有這樣高明的本領,為什麼不敢站出來?」

  符不疑嘻嘻一笑,捏了夏侯堅的手心一下,但就在這時,卻另外有一個人站了起來,大出眾人意料之外,這個人卻是百憂上人的大弟子陽太華!

  百憂上人詫道:「甚麼,是你幹的嗎?」

  陽太華道:「不是,但我知道在這座宮殿之中,有一個人一定知道是誰幹的,我要密奏大汗。」

  百憂上人和他同到大汗跟前,陽太華道:「和程達蘇同來的那個上官敏,乃是李逸的化名,他不接受大汗的邀請,卻偷偷的改容易貌而來,顯然是存心和大汗敵對,這兩個中國使臣即算不是他毒死的,也必定是他的黨羽所為。請問大汗如何處置?」

  原來程達蘇與陽太華兩人早已對李逸起了疑心,但還未確知他的身份;封祝二人則認出了「上官敏」就是李逸,不過他們要親自向大汗揭露,以便邀功,故此事先也瞞著程陽二人。想不到封牧野剛說出「李逸」二字,便中毒死亡,這卻便宜了程陽二人,他們聽了封牧野所說的話,當然立即便猜到了「上官敏」便是李逸了。大汗吃了一驚,心道:「這李逸膽子真大!」

  當下降旨說道:「只許生擒,不可傷他性命!」

  陽太華向程達蘇打了一個暗號,程達蘇便提起煙斗,站起身來。宮中筵開百席,陽太華與大汗的言語,除了與大汗相鄰的首席諸人之外,其他的人,都聽不見,只見大汗神色緊張,人人心中納罕。

  李逸正自心亂如麻,忽見程達蘇向他走來,心中已知不妙,強自鎮定,站起來迎接,問道:「程幫主有何吩咐?」

  程達蘇端起了一個酒杯,說道:「老夫有眼無珠,不識殿下,特地賠罪來了!」

  李逸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說道:「程老幫主喝醉了麼?」

  程達蘇哈哈笑道:「今日幸識殿下,雖醉何辭?來,來,來!我先向殿下敬酒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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