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女帝奇英傳 | 上頁 下頁
一〇六


  封牧野笑道:「我是來為突厥大汗迎接你們,與武則天毫無關係。嗯,這位是大汗御前的巴圖魯哈紮兒。大哥,你這兩位朋友,小弟好似在那裡見過,請恕我一時眼拙,卻記不起來。」

  原來封牧野與祝見章二人乃是青城派與萬勝門的高手,在武林中頗有名望,十多年前,也曾在江湖上做過獨腳大盜,但因他們掩飾得好,知道的人很少,程達蘇那時是北五省的綠林領袖,卻和他們素有往來。

  程達蘇是一個江湖經驗非常豐富的人,心中一動,想道:「我早已聽說他們投到武承嗣門下,但他們若然是武則天所派,斷不會與突厥軍官同在一起,這其中想必是另有原因。他們問起南宮尚和上官敏這兩個人,當然不願在他面前明說。」

  當下說道:「這位是我的副幫主南宮尚,這位是我新結識的一位朋友上官敏。是前朝大臣西台侍郎上官儀的侄子。」

  南宮尚道:「不錯,八年前我在長安神武營中,似曾見過兩位一面。那時兩位是隨武承嗣前來拜訪李明之,李大總管的。我就是那個守門的人。」

  南宮尚那時混入神武營中,本來是準備行刺武則天的,而封祝二人則是武承嗣的親信,當時各為其主,如今說起,不禁哈哈大笑。

  李逸道:「我卻記不起在那兒會見過兩位了。」

  其實他是見過的,那是十多年前他還未離開長安,而武則天也還未稱帝的時候,有一次他們隨武承嗣進宮謁見武則天,恰好那時李逸也在宮中,曾和他們打過一個照面。李逸心中暗暗吃驚,想道:「難道他們的眼光真的如此厲害?那時我還未成年,如今我已改容易貌,他們十餘年前見過我一次,又未曾交談,居然還能夠認出我來?大約這不過是他們的江湖伎倆,靠撞而已。」

  封牧野笑道:「上官兄英風豪氣,令人一見,便生欽佩,縱使以前未有見過,如今也不是外人了。小可今日既遇舊雨,又結新知,真是快何如之!」

  程達蘇道:「兩位如何知道老朽到來?」

  祝見章道:「我們在突厥王廷碰見百憂上人的弟子陽太華,聽說程老幫主已托他代向默啜太師先容,大駕這兩日便到。小弟聞訊,欣喜何似,但望早日拜見吾兄,是以和這位大人趕來迎接。」

  程達蘇道:「太師如此優禮,真是太不敢當了。百憂上人的法駕到了沒有?」

  祝見章道:「聽說也是這一兩日到來。」

  李逸心內暗驚,想道:「百憂上人與天惡道人滅度神君合稱域外三凶,他的武功更在天惡、滅度之上,他若也投突厥,誰人制得了他?」

  程達蘇問道:「王城的武士大會什麼時候召開?」

  祝見章道:「已定好了日期,就在三天之後。我還怕大哥趕不及呢。」

  程達蘇笑道:「我老了,此去不過是湊湊熱鬧而已。他們年少英雄倒可以趁此機會,大顯身手,闖個萬兒。」

  「闖個萬兒」乃是江湖術語,即是樹立名聲的意思。

  封牧野策馬與李逸並肩,說道:「令叔以詩文馳譽,兄台卻喜與江湖豪客往來,端的難得。聽南宮兄說,兄台的劍術當世少有,不知令師是那一位?」

  李逸道:「南宮兄是故意給小弟面上貼金,其實小弟不過是胡亂學了幾手劍法,那敢當此虛譽。」

  客套一番,封牧野又問道:「上官大人的千金與閣下份屬兄妹,這幾年來她很得天后寵信,不知兄台可有見過她麼?」

  李逸聽他提起上官婉兒,心中一陣絞痛,黯然說道:「我與她雖然份屬兄妹,如今卻是各走各路,道不同,不相為謀,自從她入宮之後,我從來沒有見過她。」

  李逸這番話出自內心,說來感情甚見激動,封牧野點了點頭,說道:「上官姑娘乃是一代才女,可惜她不明大義,改事仇人。難怪你做兄長的傷心。」

  一路上封祝二人屢次用說話向李逸刺探,李逸掩飾得很好,這兩人雖是有點懷疑,卻也瞧不出什麼破綻。傍晚時分,到了喀沙拉爾河下游,封牧野道:「還有日半路程,便可以到突厥王廷,不必急急趕路了。」

  在河邊安下帳幕,吃過晚飯,天色剛黑。

  晚上月色很好,草原景色迷人,大家便在草原上漫步閒談,程達蘇與封祝二人一道,李逸與南宮尚一道,漸漸這兩批人分開,彼此都看不見了。

  李逸道:「這位程老幫主似乎甚是多疑,昨夜他幾乎疑心那暗器是我打的呢。」

  南宮尚道:「他十幾年來被武則天派人緝捕,在江湖上幾乎無地容身,也難怪他多疑善慮。」

  心想:「要不是我知道你是唐室王孫,是個與武則天誓不兩立的人,連我也會對你懷疑呢。」

  談了一會,南宮尚道:「時候不早,咱們該回去歇息了吧。」

  李逸道:「難得如此月色,我倒未有睡意,你累了你先歇吧。」

  南宮尚笑道:「殿下你是雅人,我卻不懂欣賞什麼月色,好吧,那我就先回帳篷替你們料理臥具。」

  李逸獨自在草原散步,心事如潮,越行越遠,走到河岸樹邊,忽聽得有人低聲說話,有個人道:「程大哥,你有所不知,這裡面有個極大的秘密!」

  正是封牧野的聲音。李逸心中一凜,想道:「我且聽聽他說的是什麼秘密。」

  伏在一個砂丘後面偷聽,只聽得程達蘇問道:「什麼秘密?」

  封牧野道:「你道這江山是姓武的還是姓李的?」

  程達蘇道:「怎麼,我離開了幾年,難道國中又有了什麼變化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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