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女帝奇英傳 | 上頁 下頁
一〇二


  天惡道人回頭一看,認出麻翼贊與恰克圖二人,麻翼贊也還罷了,恰克圖可是大汗的衛士隊長,不禁大吃一驚,但這時菩提上人又已撲了上來,只聽得菩提上人喝道:「都不要上來,我非把這牛鼻子拿下不可!」原來菩提上人也不知道麻、恰二人是來勸架的還是來幫手的,以他的身份,實不願有人幫手,剛才天惡道人罵他以多為勝,已是大大的傷了他的面子,同時他也不願有人勸架,所以他喝令眾人不要上來。

  天惡道人心頭一涼,想道:「恰克圖他也上來,難道是大汗疑心我了?」但菩提上人攻勢極猛,已不容他仔細思量,只好凝神應付。

  大汗一看,只見恰克圖在地上哼哼唧唧,面目青腫,尚未爬得起來,但他還哼得出聲;麻翼贊卻似死屍般挺在地上,面色瘀黑,眼耳鼻口都滴出血水,顯然是中了天惡道人的毒掌,活不成了。

  大汗因為天惡道人適才毒死龍爪樹,本來就已討厭了他,這時見兩個心愛的武士又被他所傷,更為惱怒,正想翻面,下令擒他,忽聽得守門的武士大聲叫道:「百憂上人到來謁見大汗!」

  但見一個身材高大的和尚,披著紫紅色的袈裟,十分惹人注目,混亂中宮殿本來擠滿了人,但百憂上人身形所到之處,也不見他伸手推開阻路的人,那些人便似潮水一般,紛紛後退!有一些本領稍弱的更跌倒地上,顯然他們還來不及讓路,便給百憂上人所發的一股無形潛力所推倒了。這種最上乘的「沾衣十八跌」內功,連谷神翁夏侯堅這班人看了,也不禁暗暗吃驚!

  百憂上人並不舉步飛馳,但晃眼之間,便已到了場心,這時天惡道人正在施展殺手毒招,掌挾腥風,向菩提上人猛襲。這兩大高手,全力爭持,除了注目對方之外,對旁邊一切,當真是到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地步,百憂上人到來,場中那麼哄動,他們竟似絲毫未覺。

  這時菩提上人亦已感到胸口脹悶,腥氣攻心,知道如此下去,縱然不被天惡道人的毒掌觸及,亦將必敗無疑。就在天惡道人施展毒招之際,他一咬牙根,也用了全力,痛下殺手,但聽得「呼」的一聲,掌風起處,桌倒椅翻,殿梁震動,掌力之強,有如排山倒海,眼看四掌相交,兩大高手,便將同歸於盡。

  就在這剎那間,兩大高手都忽然感到身子一輕,立足不穩,但見百憂上人長袖一捲,當中一拂,天惡道人倒縱出一丈開外,菩提上人也踉踉蹌蹌的退了六七步才穩得住身形。這一下,全場高手,盡都震動,連符不疑也聳然動容,筷子在桌上一敲,贊道:「妙啊,妙啊!這老和尚當真是名不虛傳!」要知天惡菩提二人的掌力,足可開碑裂石,如今竟被百憂上人輕輕一拂,便將這兩大高手的掌力盡都化開,功力之深,實在比他剛才顯露的那一手「沾衣十八跌」還更驚人!

  只聽得百憂上人斥道:「都是自己人,這樣拚命幹麼?」天惡道人生平只畏懼兩個人,一個是優曇神尼,一個便是百憂上人,對百憂上人的斥責,當然不敢發怒,囁囁嚅嚅的分辯道:「他、他胡賴我毒死魏王使者。」「魏王」是武承嗣的封號,百憂上人看了橫在地上的封祝二人的屍體,說道:「他們便是武承嗣的使者嗎?哦,果然是中毒死的!這個毒可是有點奇怪!」

  早些時候,突厥大汗要菩提上人將「國師」的封號讓給百憂上人之時,菩提上人本來只是口服而心不服,如今見百憂上人的功力遠在自己之上,不由得心也服了。對百憂上人的斥責,也不敢發怒,低聲辯道:「是呀,上人,你也看出來了?你看這兩個使臣死得這樣奇怪,天下使毒的高手能有幾人?教我怎能不猜疑是他?」

  百憂上人道:「你們且別吵鬧,待我再去仔細審視,天惡,你先把解藥取出來,把麻翼贊救了。」百憂上人謁見大汗,聽大汗說了封祝二人暴斃的情形,他自己又再去仔細審視,看了又看,臉上露出非常奇怪的神色,眼光向坐在首席之人掠過,冷冷說道:「是誰下的毒手?有這樣高明的本領,為什麼不敢站出來?」

  符不疑嘻嘻一笑,捏了夏侯堅的手心一下,但就在這時,卻另外有一個人站了起來,大出眾人意料之外,這個人卻是百憂上人的大弟子陽太華!

  百憂上人詫道:「甚麼,是你幹的嗎?」陽太華道:「不是,但我知道在這座宮殿之中,有一個人一定知道是誰幹的,我要密奏大汗。」百憂上人和他同到大汗跟前,陽太華道:「和程達蘇同來的那個上官敏,乃是李逸的化名,他不接受大汗的邀請,卻偷偷的改容易貌而來,顯然是存心和大汗敵對,這兩個中國使臣即算不是他毒死的,也必定是他的黨羽所為。請問大汗如何處置?」

  原來程達蘇與陽太華兩人早已對李逸起了疑心,但還未確知他的身份;封祝二人則認出了「上官敏」就是李逸,不過他們要親自向大汗揭露,以便邀功,故此事先也瞞著程陽二人。想不到封牧野剛說出「李逸」二字,便中毒死亡,這卻便宜了程陽二人,他們聽了封牧野所說的話,當然立即便猜到了「上官敏」便是李逸了。大汗吃了一驚,心道:「這李逸膽子真大!」當下降旨說道:「只許生擒,不可傷他性命!」陽太華向程達蘇打了一個暗號,程達蘇便提起煙斗,站起身來。宮中筵開百席,陽太華與大汗的言語,除了與大汗相鄰的首席諸人之外,其他的人,都聽不見,只見大汗神色緊張,人人心中納罕。

  李逸正自心亂如麻,忽見程達蘇向他走來,心中已知不妙,強自鎮定,站起來迎接,問道:「程幫主有何吩咐?」程達蘇端起了一個酒杯,說道:「老夫有眼無珠,不識殿下,特地賠罪來了!」李逸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說道:「程老幫主喝醉了麼?」程達蘇哈哈笑道:「今日幸識殿下,雖醉何辭?來,來,來!我先向殿下敬酒一杯!」

  說時遲,那時快,但見他舉杯飲盡,突然張口一噴,一股酒浪好似白浪般射出,向李逸的「太陽穴」衝來,同時酒杯飛出,打李逸臂彎的「曲池穴」,程達蘇的打穴功夫出神入化,這兩下正是他的平生絕技,但聽得「噹啷」一聲,那酒杯正中李逸的臂彎,裂成幾片,那股酒浪也射中李逸的額角,李逸一個踉蹌,登時跌倒。

  南宮尚的席位與李逸相鄰,見李逸突然被程達蘇打倒,大驚失色,急忙說道:「他確是李逸,但他化名而來,卻有因由,他是投奔大汗來的,大哥,你誤會了!」程達蘇喝道:「蠢東西,你識得甚麼?他是搗亂來的,連你也脫不了關係,你還敢為他求情!」一掌推開了南宮尚,彎下腰來,便要擒拿李逸。

  程達蘇只道李逸已被他打中穴道,這一下還不是手到拿來,那知他的手指尚未觸及,李逸突然一個「鯉魚打挺」躍了起來,但見青光一閃,「唰」的一聲,程達蘇冷不及防,饒是他本領高強,閃避得快,右手的食指已被李逸的寶劍削了!

  原來李逸的本領雖然尚不及程達蘇,但他所學的卻是正宗內功,程達蘇被南宮尚阻了一阻,雖然不過一盞茶的時刻,但李逸已趁此時機,運氣衝關,自行解開了穴道。

  程達蘇被削去一隻手指,勃然大怒,煙斗一磕,立刻便照李逸的頂門打下,李逸橫劍一封,但聽得一片金鐵交鳴之聲,震得耳鼓嗡嗡作響,程達蘇這支煙杆乃是百煉精鋼,加上他深厚的內功,李逸的寶劍削它不斷。

  南宮尚急得滿頭大汗,卻是不敢阻攔,那班赴宴的武士們不知他們是為了什麼事情,在這森嚴的宮殿之中,自是不敢隨便插手,見他們打得激烈,都紛紛避開,抱著看熱鬧的心情,看他們惡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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