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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三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那醜漢突然筆直的身軀倒下,金碧漪方自一怔,心想:「這醜八怪看來倒非庸手,怎的我還未刺著他,他就嚇得摔倒了?」心念未已,但是醜漢那匹坐騎已是飛快跑開,醜漢卻並沒有摔倒地上。原來他是雙足勾著馬背,以精妙的騎術,「倒掛調鞍」的身法,逃避金碧漪續施殺手的。

  那醜漢好像蕩秋千似的,騰身翻上了馬背,氣呼呼地叫道:「好狠的女娃子,幸虧沒給你刺著!」不過他雖然不服氣,卻也不敢回來和金碧漪再鬥了。

  他不敢回來,孟華卻已從前面那個山坳,撥轉馬頭,趕回來了。

  孟華一聲長嘯,揚聲問道:「漪妹,出了什麼事情?」醜漢的耳鼓給嘯聲震得嗡嗡作響,不禁又是一驚。

  金碧漪道:「這醜八怪是段劍青的師兄,快去追他!」但那醜漢的坐騎,卻比桑達兒特地為他們挑選的駿馬還快,越追距離越拉遠了。

  這晚月色明亮,孟華定睛看去,只見遠處又有兩匹快馬跑來,已經和那醜漢會合了。

  金碧漪道:「他們說些什麼,你聽得見嗎?」

  孟華道:「隱約聽得見一些,但聽不懂他們說的話。」

  說話之間,那三騎已是跑出了他們的視線之外。

  金碧漪定了定神,說道:「那醜八怪自稱是車居族的王子,但趕來和他會合的那兩個人卻似乎是漢人。」

  孟華瞿然一省,說道:「不錯,他們騎的馬也似乎是短小精悍的『川馬』。」

  金碧漪道:「他們不向回頭路逃,反向前面賓士,莫非又是去找羅海的麻煩的?」說至此處,突然抽了孟華一鞭。

  孟華怔了一怔,說道:「咦,你為什麼打我?」

  金碧漪「噗嗤」一笑。說道:「你忘了咱們是在玩刁羊的遊戲麼,如今遊戲已經結束了。嘿嘿,是你送上來挨我一鞭,可不是我追你打的。」很是得意,她占了孟華的便宜,孟華這才省起,笑道:「對,先得結束遊戲,咱們才好回去。漪妹,幸虧你剛才沒有鞭打那個醜漢。」

  金碧漪道:「我幾乎打了他呢。可惜我換了快劍,也還未能將他制伏。他自稱是段劍青的師兄,本領也的確比段劍青高明許多。」

  孟華吃一驚道:「這醜漢會使雷神掌的功夫麼?」金碧漪道:「不會。不過他的掌力剛中帶柔,卻也似乎是一門上乘的武功。你為什麼要問這個?」

  孟華說道:「他的武功當然不會是我的二師傅傳授的,既然他自稱是段劍青的師兄,故此我以為他是紅發妖人歐陽沖的弟子。段劍青曾經拜過這個妖人為師的。不過,歐陽沖卻早已在三個月前命喪天山了。」

  金碧漪道:「這醜漢的武功頗為怪異,看來不屬中土任何一派。或許這小子早已另拜什麼西域異人為師了吧?不過他倘若當真是去找羅海的麻煩,咱們就還有機會可以碰上他的,如今先不用費神猜測。」

  二人快馬加鞭,趕回刁羊大會開始的那個草坪,未曾發問,羅曼娜已經和一班人迎上前來,說道:「孟大哥,我們正盼著你回來呢!」

  孟華說道:「是不是有個醜八怪來了這兒?」羅曼娜道:「不錯,還有兩個滿州韃子的軍官和他同來。」

  孟華吃了一驚,問道:「這三個傢伙在那裡?」

  羅曼娜道:「他們以禮求見我爹爹,據說是要來和我的爹爹商量什麼大事的。如今他們和爹爹在那座帳篷裡商談。桑達兒陪我爹爹。」

  孟華不覺更是擔心,說道:「你爹可別上了他們的當才好。」

  羅曼娜道:「是呀,所以我們都盼望你快點回來。你現在趕快進去吧!」

  金碧漪道:「我可以和他一起進去嗎?」

  羅曼娜道:「在我們哈薩克,男女的地位都是一樣的,你和孟大哥都是我們特邀的貴客,我想我可以替爹爹作主,請你進去。不過……」孟華忙問:「不過什麼?」

  羅曼娜道:「我知道他們此來,定然不懷好意,不過他們聲稱是來給爹爹和我賀喜的,除非他們先有什麼搗亂行為,否則好歹也還算得是我們的客人。我們的規矩……」

  孟華笑道:「我知道你們的規矩,對敵人要用弓箭和刀劍,對客人要用馬奶和葡萄。你放心,我們漢人也有同樣的成語:對文王,興禮樂;對桀紂,動刀兵。只要他們不是惡客,我們也不會無禮的。」

  他們走近那座帳幕,剛好聽得羅海說道:「多謝貴客光臨,但你們的厚禮我可不敢受。」

  羅曼娜首先在帳外揚聲:「爹爹,孟大哥和金姊回來了!」說的是瓦納族的方言。

  羅海大喜說道:「快請他們進來!」親自起身迎接。那車居族王子和陪他來的兩個軍官不知來者是誰,見羅海如此敬重來客。只好也都隨著他站起身來。

  孟華揭開帳幕,和金碧漪大踏步走了進去。雙方一見,大家的面色都變了。

  原來那兩個軍官正是清廷大內三高手中名列第一、第二的衛托平和葉谷渾,孟華和他們交手不止一次,深知衛托平的本領只不過比海蘭察稍遜一籌,再加上一個葉穀渾,實是不可小覷。心裡想道:「好在漪妹近來武功大進,我和漪妹聯手,料想也不會輸給他們。」

  衛托平哈哈笑道:「想不到孟少俠也在這裡,這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了。」

  孟華冷冷道:「衛大人,你當真不知道我在這裡嗎?」衛托平道:「真的不知。」孟華說道:「真的不知?難道劉挺之沒有告訴你嗎?對啦,那位劉挺之劉大人,昨晚不請自來,怎的今晚又不和你們一起來呢。」見了衛、葉二人,他已猜到昨晚使快刀那人是劉挺之了。但想:「第二個蒙面人的掌力雖然剛猛,卻不似葉穀渾的大摔碑手手功夫。唔,多半是那個老叫化。」

  他沒猜錯,衛托平只好說謊說到底:「怎麼,劉挺之曾經來過麼?對不住,我可是真的不知此事。孟少俠,咱們拉薩一別,不知不覺又是年餘,難得今日又再相見,真是何幸如之!」口裡說著客套話,伸出手來與孟華相握。

  以前他們曾經數度交手,每一次彼此都是沒有占到對方的便宜,不過只論功力,過去幾度交手,卻還是衛托平稍勝一籌的。故此他藉握手行禮為名,實是想給孟華來一個「下馬威」的。那知雙手一握,他發出的內力竟似泥牛入海,一去無蹤,絲毫也試不出孟華的深淺。陡然間只覺虎口一熱,少陽經脈的三處大穴都隱隱感到酸麻。大吃一驚,連忙鬆手。也幸虧孟華不為已甚,沒有乘機傷他。

  不過孟華雖然占了上風,也稍稍有點感到意外:「這一年來,我得了古波斯、和天竺那爛陀寺以及天山派的三種上乘內功心法,現今自信已能把這三種上乘內功心法熔於一爐,這廝居然經受得起,也算難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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