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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〇


  孟華道:「他們最快要走四天,咱們走三天盡可到了!漪妹,不是我誇讚你,你的輕功確實是比從前又邁進一大步了。」

  金碧漪笑道:「多謝你這大行家誇獎,好,那麼你可以舒舒服服在溫泉洗一個澡才走。」此時已是午夜時分,他們準備一早動身,讓對方先走幾個時辰,料想也還可以追上他們。

  洗過了澡,孟華笑道:「這溫泉真像一個醫生,一浸過後,什麼樣的疲勞都爽然若失了。好,漪妹,你好好睡個覺吧,養足精神,明天和他們比比腳力。」

  孟華自己卻不敢放心熟睡,只是閉上眼睛,盤膝靜坐,直到天明。他的內功已練到上乘境界,在這樣靜坐的狀態中,比起日間,更聽得遠了。

  這一晚雖然沒事發生,但在將近天亮的時候,他卻聽見了遠處夾在風聲中的腳步聲。由於那腳步聲是在很遠的地方傳來的,孟華可沒有老獵人的豐富經驗,一聽就知是人是獸。心想那叫化昨晚跑得唯恐不快,料必是野獸行走的聲音。

  他喚醒金碧漪,怕她笑自己太過緊張,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她。

  離開噴泉,走了一程,踏進一條喇叭形的山口。忽聽得轟隆轟隆之聲,只見磨盤大般的石頭挾著冰岩雪塊從山頂滾下來,他們腳底的土地都好像在震動了。

  孟華大吃一驚,叫道:「不好,」恐怕是碰上了雪崩了。咱們快往高處跑。」

  一塊磨盤大的石頭從高處滾下,碰著冰岩。像滾球受阻一樣飛騰而起,正好向著他們迎面飛來。孟華喝聲:「去!」霍地一個「鳳點頭」,雙掌一撥,使出一招「斗轉參橫」,掌力輕輕一帶,把那塊巨石撥轉方向。從他們身旁飛了過去。轟隆一聲,直墜深谷,震得地動山搖。金碧漪贊道:「孟大哥,使得好個四兩撥千斤的功夫!」

  這塊巨石飛過去後,跟著滾下來的是體積較小的石頭和雪塊,金碧漪施展騰挪閃展的上乘輕功,作「之」字形地斜竄上去。滾到她身邊的石頭雪塊初時甚多,在她幾個起仗避開之後,忽然少了。

  金碧漪喘過口氣,說道:「孟大哥,我覺得有點奇怪!」孟華道:「什麼奇怪?」金碧漪道:「我雖然沒見過雪崩,但為什麼雪塊、石頭只是朝著咱們這個方向滾下來呢?你瞧,另外那兩面的山坡,就不似是『雪崩』情景!」

  孟華定睛一看,果然在距離他們較遠的地方,雖然也有雪塊砂石滾下,卻少量得多,一看就看得出來,是受到這邊的震動而引起的。

  孟華雖然也沒有碰過「雪崩」的經驗。但料想無論是怎樣波幅輕微的「雪崩」,也不會只是波及在他們周圍方圓十數丈之內的地方的。而且他們一移轉方向,那些石頭雪塊也跟著移轉方向,好像追著他們來打,這確是更可疑了!

  孟華瞿然一省,說道:「不錯,這一定是有人在上面和咱們搗鬼!」

  提一口氣,孟華一掠數丈,猛地喝道:「仲毋庸、大浮法師,我當你們是朋友,你們卻加害於我,是何居心?哼,我已瞧見你們啦,有膽的你們莫逃!」

  其實他根本就沒瞧見山上有人,只是試一試嚇嚇對方而已。不知是否由於作賊心虛,孟華這「攻心」之計,果然奏效,躲在山上一座冰岩後面的人只道當真已是給他發現,怕他輕功了得,追了上來,於是慌忙逃走。但一面逃走,一面還是不停的把石頭冰塊踢下來。

  孟華定睛看去,隱約看得見那人的模糊背影,果然像是大浮法師。但那老叫化卻還未見。

  好在這只是人為的「雪崩」,雖然造成功了,那震力震幅的強度與範圍還是遠遠不能和天然的雪崩比的。孟華拉著金碧漪飛快地跑,終於跑到了山上。但雖然如此,這次「微不足道」的「雪崩」,已是足以令得他們驚心駭目了!

  雪崩過後,大浮法師和那老叫化早已不知去向,當然是找不著了。

  金碧漪說道:「這兩個傢伙害咱們不成,對咱們倒是有利。」

  孟華一時未解,說道:「咱們雖然未遭其害,卻也捉他們不到,有什麼好處?」

  金碧漪笑道:「咱們可以更有把握搶在他們的前頭趕到魯特安旗了,是麼?」

  孟華這才懂得她的意思,說道:「不錯,現在他們是和我們同時起程了。」驀地想起一事,說道:「不過,啊,咱們還是不可托大……」

  金碧漪道:「不過什麼?」

  孟華說道:「不過,咱們剛才所見的似乎只有大浮法師一人,你有沒有看見那老叫化?」

  金碧漪道:「沒有。啊,你是害怕那老叫化先已走了?不過他們二人乃是狼狽相依,未必就敢拆開來各走各的吧?但既然你有這個顧慮,那麼咱們就仍然按照原來的計畫,三天內趕到魯特安旗就是。」

  他們兼程趕路,走過了大雪山,第三天中午之前,果然就趕到了魯特安旗。

  羅海父女和桑達兒看見了他們,比從天上掉下來寶貝還更喜歡。桑達兒和羅曼娜爭著上來擁抱孟華,說道:「孟大哥,你真是信人,果然來喝我們的喜酒。」羅海說道:「他們的婚期已經定在明天,你可來得正好。」

  羅曼娜笑道:「咱們別只顧和孟大哥說話,還有一位更難得的貴客呢。」說罷,回過身來,和金碧漪擁抱,笑道:「好漂亮的一位姐姐,姐姐,你先別說自己的名字,讓我猜猜,我猜你一定是孟大哥那位心愛的姑娘,金碧漪、金姐姐了,對麼?」口裡說話,手指蘸了馬奶酒在幾上寫出「碧漪」二字,跟著說道:「姐姐,你的名字我是特地叫孟大哥教我寫的,寫得沒錯吧?」

  金碧漪羞紅了臉,心裡卻是甜絲絲的,微笑道:「沒錯,你很聰明。」

  羅曼娜和金碧漪擁抱過後,桑達兒跟著也走到她面前來了。金碧漪不覺有點恐慌,想道:「原來哈薩克人的見面禮是喜歡擁抱的,要是他也來和我擁抱,我怎麼辦呢?」幸虧桑達兒好似知道漢人的禮節,並沒和她擁抱,而是走到她的面前,規規矩矩的向她鞠了個躬。

  金碧漪怔了一怔,連忙答禮。桑達兒道:「金姑娘。明天晚上我們有個刁羊大會,請你和孟大哥賞面參加。」羅曼娜恐怕金碧漪不懂他們的風俗,坦白地告訴她道:「明晚上的刁羊大會,是為了慶祝我們的婚禮特別舉行的,他以新郎的身份請你參加,那是把你當作最尊貴的客人呢!」

  金碧漪面上一紅,說道:「喲,這我可不敢當!」

  羅曼娜卻不懂這是客氣的說話,連忙說道:「金姐姐,我們是誠心邀請你的,你要是不來,明天晚上,大家都會玩得不開心了。」

  孟華笑道:「我早已和她說好了,她不但答應和我一起參加,她還說要準備一條皮鞭重重的鞭打我呢。」

  羅曼娜信以為真,說道:「金姐姐,你可不能這樣。依照我們的習慣,對你心愛的人兒,你只能把皮鞭輕輕的打在他的身上的。」聽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舊友相逢,新知結納,當真是喜上加喜,歡笑滿堂。這晚羅海為他們擺下了接風酒,人人開懷暢飲,種種熱鬧的情形,不必細表。

  席散之後,桑達兒請孟華到他的帳幕歇息;羅曼娜也邀金碧漪與她同榻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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