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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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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石道人道:「但最好還是瞞得過的好,師傅,你不是請了人去行刺吉鴻的,這事不知可有成功的希望!」 洞冥子道:「俗語說得好,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人是當今之世數一數二的使毒高手,丁兆鳴縱然精明,料也難防,江上雲這小子乳臭未乾,我更加不放在心上。」 大石道人道:「啊,師傅要他把丁兆鳴和江上雲一齊毒死?」 洞冥子道:「不錯!這叫做一不做二不休!」 大石道人說道:「江上雲是江海天的兒子,金逐流的徒弟,丁兆鳴是天山派的第二代弟子,那人不怕江、金二人和天山派的掌門唐經天嗎?這件案子做出來的話,恐怕是要比當年牟家那件案子牽連更大了!」 洞冥子道:「即使揭發,也不會猜疑到我的身上。那個人可是什麼都不怕的。」 說到這裏,這兩師徒已是離開孟華相當遠了。孟華伏地聽聲,也聽不見他們的談話了。 孟華暗自思量:「他們說的那個海大人不知是否就是御林軍的統領海蘭察?聽洞冥子的口氣,似乎他們還有更重大的陰謀。」又再想道:「這陰謀是什麼尚未知道,但就我已經知道的來說,丁大俠和江上雲就有性命之憂了。怎麼辦呢,他們已經走了一天,我要追上給他們通風報訊恐怕也來不及了。還有兩天就是會期,明天金大俠和我的三師傅恐怕也會到來了。」他分身乏術,唯有自己安慰自己:「丁大俠精明幹練,鄧明珠也是很有江湖經驗的人,未必就會這樣輕易遭人暗算!天山派的碧靈丹是解毒聖藥,丁大俠也該隨身攜有的。」他雖然盡量往好處著想,但想到洞冥子派去暗算他們的人是當今之世數一數二的使毒高手,心中仍是惴惴不安。不知碧靈丹是否能化解那人的下毒? 但他既然不能下山報訊,只好暫且把這憂慮置之腦後,此時天色早已黑了,孟華心想:「斷魂崖是登山的捷徑,我且看看今晚是否還會有人從那裏上山?」於是回到昨晚藏身的那個石洞。他不敢熟睡,在洞中打坐練功。約莫三更時分,忽地聽得有「拍、拍、拍」的三下擊掌之聲。孟華又喜又驚,果然是有人來了。 他悄悄走出山洞,和昨晚一樣,藏身一塊大巖石後面,伸出頭來偷聽。 只聽得又是「拍、拍、拍」的三下掌聲,東面西面,同時出現人影。「原來這兩個是以擊掌為號,約好在這裏相會的。如此鬼祟,看來也不會是好人了。」孟華心想。 月色比昨晚還更明亮,孟華定睛一看,忽地發現西面走來的這個人竟然是他認識的。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十年前給他三師傅逐出石林,後來又曾經回過石林向他三師傅尋仇的那個大魔頭陽繼孟。 陽繼孟對東面來的這個人執禮甚恭,一見便即施禮,說道:「海大人,你來得早啊。洞冥子來了沒有?」 孟華心道:「原來這個傢伙就是洞冥子奉為靠山的那個『海大人』,洞冥子對他今晚要來之事連心腹徒弟也沒有告訴,不知是有什麼更大的陰謀?」 心念未已,只聽得那個「海大人」道:「我也是剛剛來的。不過洞冥子卻要遲一個時辰才來迎接咱們。」 陽繼孟道:「洞冥子怎的這樣沒有禮貌,膽敢要海大人在這裏候他一個時辰?」那「海大人」笑道:「是我特地把和他的約會拖遲一個時辰的。」 陽繼孟道:「為什麼?」 那「海大人」道:「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商量。」 陽繼孟道:「海大人太客氣,有甚要我效勞,請你吩咐就是。」 那「海大人」道:「第一件事,這『海大人』三字,你可不能用來稱呼我了。從明天起,我的身份是一個做臨時工的清虛觀的打雜工人。」 陽繼孟詫道:「海大人何故如此紆尊降貴?」話猶未了,那「海大人」瞪他一眼,說道:「老陽,你又忘了?」 陽繼孟道:「對不住,我稱呼慣了,一時改不過來。海大人,那我如何稱呼你才好呢?」 那海大人道:「我叫你老陽,你叫我老海。但從明天起,你若是在人多的地方見到我,你根本就不用和我打招呼。」陽繼孟應了一個「是」字,重提那個問題:「老海,其實你以客人的身份出現不也可以嗎,何須如此紆尊降貴?」 那「海大人」道:「我不想讓人知道我的身份,你知不知道,我的副手已經出了事了?」 陽繼孟道:「我還沒有見到洞冥子這支的子弟,在路上碰見的崆峒派那些門人,我可不敢向他們查探。但也聽說吉鴻是給江海天的兒子捉去和歐陽大人失踪了之事,卻不知是真是假?」 陽繼孟此言一出,不啻是向孟華說明了這個「海大人」的身份,歐陽業既然是這個「海大人」的副手,這個「海大人」當然是御林軍的統領海蘭察了。孟華心裏想道:「我果然沒有猜錯,怪不得陽繼孟這大魔頭也要對這個『海大人』阿諛奉承了。」 知道了這個「海大人」就是海蘭察之後,孟華更加留神細聽,只聽得海蘭察說道:「當然是真的,把吉鴻捉去押回少林寺的人,不但有江海天的兒子,還有一個天山派的弟子丁兆鳴。但歐陽業給誰暗算,如今生死如何,卻是都未知道。但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陽繼孟道:「老海,但你和歐陽業可是不能相比,誰敢暗算你呢?你也不是丁兆鳴之流可以暗算得到的。」言下之意,「丁兆鳴之流」根本不足和這海蘭察抗手,對海蘭察的本領,實是捧得極高。 海蘭察道:「我當然不怕他們暗算,但我的身份卻是必須隱瞞的,這就是我要和你說的事情了。」 海蘭察道:「崆峒派後日召開的這個門人大會,其實並非掌門人洞真子的意思。」陽繼孟道:「對啦,我正是有這疑問,洞真子年紀也還不算太老,為何就要退位讓賢?」 海蘭察道:「那是為勢所逼,不得不然,你應該知道,洞冥子早已想做崆峒派的掌門人了。這原由說來話長,牽涉到當年丹丘生那宗案子的。」 陽繼孟道:「聽說當初洞妙真人讓位給洞真子,也是為勢所逼?」 海蘭察道:「不錯。當時是洞玄子、洞冥子聯合支持洞真子,逼掌門師兄洞妙真人讓位的。洞妙真人為了保全愛徒,不得不然。那時洞玄子本來想自己做掌門人的,只因資望不夠,才推出二師兄洞真子繼位。原意是把洞真子當作傀儡。待到適當的時機,再逼洞真子讓位給他。不料尚未待到適當時機,洞玄子卻在石林喪命。洞冥子比洞玄子野心更大,洞玄子死後,他等了三年有多。等到現在,可不耐煩再等下去了。他要做掌門,唯一擔心的不是同門反對,而是怕丹丘生知他圖謀,和他作對。是以他就索性先下手為強,藉口清理門戶,重翻舊案,在這次大會中把丹丘生置之死地。不過他也預料到,風波恐怕還是不小的。」 陽繼孟笑道:「所以他必須得到你的支持了。」海蘭察道:「你漏了自己了,他也是需要你的支援的。現在我想先聽你的意見。」 陽繼孟道:「我當然是唯海大人馬首是瞻,何況丹丘生也是我的對頭呢。」 海蘭察道:「你又忘了,怎麼又叫我海大人?」接著笑道:「老陽,咱們雖然應該支持他,不過也得有點好處。實不相瞞,我是把這件事當作一宗交易的。」 陽繼孟道:「老海,你想怎樣進行這宗交易,我聽你的差遣。」 海蘭察道:「洞冥子由你作主,替他請邀的一批客人,你辦得怎樣?」 陽繼孟說道:「我邀請了梅山二怪,東海三邪,還有……」 海蘭察道:「不必細數了,這些人可靠嗎?會準時來到嗎?」 陽繼孟道:「他們知道得很清楚,相信是可靠的。」原來要洞冥子讓陽繼孟替他作主請一批客人,這主意也是海蘭察出的。 陽繼孟續道:「明天起他們就會陸續來到,老海,你有什麼吩咐?」 海蘭察道:「實不想瞞,我是要他們對付崆峒派門下,甚或是洞冥子本人!」 陽繼孟吃了一驚,說道:「老海,這我可不懂了。咱們不是來幫洞冥子的忙的嗎?」 海蘭察道:「當然,但他也要幫我的忙。洞冥子怕俠義道和他為難,我已經替他準備好了一個對付的計劃。不過,我也知道洞冥子的意思是最好能夠備而不用,他還沒有膽子掀起這樣大的風波的。但我卻是非用不可!這句話事先我不會和他說,到時由你的手下動手。洞冥子和崆峒派的任何人若敢阻撓,就連他們也都殺了。」 在巖石後面偷聽的孟華,聽至此處,不由得大吃一驚:「這個海蘭察的心腸好狠,但不知他定下的是什麼計劃?」 忽然聽不見他們說話的聲音,也不知他是否正在和陽繼孟說那秘密的計劃?孟華凝神靜聽。過了一會,這才聽得「一網打盡」四字,接著是海蘭察哈哈的笑聲。 顯然,孟華沒有猜錯,海蘭察是正在說他的那個計劃,他所要「一網打盡」的,顯然也是指反清的俠義道了。孟華心頭怦怦亂跳,想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應邀來觀禮的俠義道,怎知他們安排下這樣狠毒的陰謀,但願明天能夠見得著金大俠才好。這兩天我也千萬不能給他們發現。」 陽繼孟道:「差不多過了一個時辰了吧,洞冥子怎的還不見來?」 海蘭察道:「不錯,咱們改談別的吧。咦,好像有腳步聲來了,怎的方向不對?」 陽繼孟道:「似乎是從斷魂崖下面上來約,不是從上面的清虛觀下來的。」 就在此時,忽地聽得有個女子尖聲叫道:「救命,救命!」接著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喝道:「臭丫頭,在崆峒山上,你想有人救你,那是做夢,你再亂嚷,我先捏死了你!」那少女越發大叫道:「好,你捏死我吧,捏死我吧!我寧死也不願受你折磨!」 這剎那間,孟華當真不由得驚得呆了! 那個少女的尖叫,可不正是金碧漪的聲音?原來金碧漪聽見這邊有人說話之聲,馬上就叫喊的! 孟華剛剛還在害怕給他們發現的,但此時聽到了金碧漪呼救的聲音,他是天塌下來也不顧了!正是: 忽聞愛侶聲呼喚,百險千難也挺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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