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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七


  優曇比師弟精細得多,一聽聽出了他們話中的破綻,不覺頗為詫異:「這小子怎的稱本派掌門做唐大俠?鐘展又叫他做賢侄?難道不是天山派的弟子?」但他此時亦已無意節外生枝,追究孟華的身份了,當下淡淡說道:「鐘長老,我這師弟不懂說話,得罪了你,你別見怪。」

  奢羅憤氣未消,說道:「師兄,我怎麼不懂說話?」

  優曇說道:「這位鐘長老是唐經天的師兄,身居天山派四大長老之首,他肯答應親自主持,已經算得是給了咱們面子了。」表面似是推崇鐘展,其辭實有憾焉。

  奢羅站過一旁自己嘀咕:「天山派的長老有多少大本事我早已領教過了,諒他也不會比師弟高明多少。哼,他喜歡出頭就讓他出頭,就只怕他吃不了兜著走!」

  他一旁自言自語,可把武、甘、李三位長老氣壞了。但事實確是甘、李二人聯手都勝不了他,武成泰吃虧更大,給他的師兄輕輕一掌推開就受了傷,只好任由他說嘴了。

  鐘展也是心中有氣,但可不便和他一般見識,冷冷說道:「優曇法師,你們到底是來印證武功,還是來比吵嘴的?」

  優曇法師哈哈一笑,說道:「鐘長老少安毋躁,咱們先得定個比試的辦法。鐘長老,你有何高見?」

  鐘展說道:「主隨客意,任憑尊便!」

  優曇法師緩緩說道:「我的意思是以三場定勝負,第一場讓晚一輩的弟子先比,希望你選出第二代最優秀的一個弟子下場。第二第三場由我們師兄弟向貴派第一代高手領教!」

  對方比試的辦法提了出來,鐘展馬上就碰上了難題。第二代弟子本領最高的是白英奇,唐加源尚未歸來,料想對方的人選當是剛才把守宮門的那個大吉法師。白英奇和霍英揚聯手都被他摔倒,如何能和他比試?

  優曇法師哈哈一笑,跟著說道:「鐘長老既然同意了我劃出的道兒,咱們這就開始吧。第一場想必你們這邊是由這位孟老弟下場了,他是你們掌門師弟的弟子吧?」

  鐘展身為長老,縱然是在本派榮辱關頭,也不能不說實話:「不,這位孟老弟,他,他……」優曇面色一變,說道:「什麼,他不是你們天山派的弟子?」

  他的師弟奢羅卻是個心直口快的人,不假思索,搶著就說道:「他怎能不是天山派的弟子,他使的分明是天山劍法,我和他打過,我看得出來。不過,變化的奇妙,確實是比你們天山派的什麼長老都還高明得多。」

  鐘展正要對他們說明真相。孟華又已搶著說道:「鐘長老沒有騙你,我那有福氣做天山派掌門的弟子?認真說來,我只能勉強是天山派的記名弟子。少掌門唐加源唐大俠指點過我的武功、劍法。」這話他倒沒有說謊,不過,他認作天山派的記名弟子,卻是「半虛半實」了。雖然他這「記名弟子」還未得到天山派的承認,但有唐加源指點過他的這段淵源,他自謙為記名弟子,這是對天山派的尊敬,也還是可以說得通的。

  優曇雖是天竺的高僧,那裡懂得中華禮儀之邦在稱呼上的這些微妙之處。奢羅首先發話:「弟子就是弟子,還有這許多講究?」優曇說道:「好,你既然算得是天山派弟子,那就下場吧,本來我是希望我這個師侄和你們第二代弟子較量的,看在我這師弟如此誇讚你,你是第三代弟子也好,是記名弟子也好,也都無所謂了。」

  鐘展籲了口氣,暗道一聲慚愧,但第一個難題總算是解決了。說道:「印證武功之前,我還要問一句話。」

  優曇法師道:「鐘長老有何賜教,請說。」

  「你們帶來的那些人怎麼樣?」

  「他們是來觀戰的,只要貴派的弟子不向他們挑釁,我擔保他們不會鬧事。」

  「那麼,如今我們已經說好了是按照規矩印證武功,你們的人也不該攔阻敝派的弟子進來了吧?」

  優曇想了一想,說道:「本來應該准許他們觀戰,不過我恐怕來的人太多,會分了比武者的心神。這樣吧,貴我雙方的人,都只能在外面的石階上觀戰,大家都莫進來。」

  辦法議定之後,由鐘展和優曇一同出外向眾弟子宣佈,此時天山派在外面弟子也都已回來了。幸好宣佈及時,否則只怕外面又是一場群鬥。

  不過,只有站在最上面那級石階方能看得清楚,第二級便已模糊了。天山派的弟子由白英奇出頭,與對方議定觀戰的辦法。辦法是分批輪流觀戰,每批十人,按七三之比,天山派占七,對方占三,每一場換一批觀戰者,站上最上一級石階。對方恰是九個人,剛好輪換三批。天山派的弟子有四十多人,卻是只能由白英奇分配,半數以上沒有觀戰的機會了。未輪到觀戰的人就在下麵擔當守衛。這個辦法,天山派的弟子似乎比較吃虧,但也有個有利之處,可以按照比例,取得人數的優勢,監視對方,防備對方興風作浪。

  鐘展自忖這三場比試,己方實是凶多吉少,第一場,孟華出戰,勝負難測。以鐘展的眼力,也不敢判斷那方必然得勝。第二場,要是由他來對付奢羅的話,自信可以有點把握。但第三場卻又誰來抵敵對方的第一高手優曇法師呢?天山派除了掌門人唐經天之外,根本就找不到這樣一個人,包括鐘展自己在內。最好的希望只能希望己方連勝兩場,第三場可以藉口不比。但要是對方當真知道唐經天尚在閉關練功的秘密,第二場就由優曇法師親自出戰,縱然第一場孟華得勝,天山派也是必敗無疑了。

  鐘展深知二師弟心高氣傲,這次他一上來就受了傷,心中已是一股悶氣,生怕他受不起本派比武失敗的刺激,於是委婉勸他離開現場。在比試開始之前,叫白英奇進來,扶他的師傅回去養傷。

  白英奇見師傅受了傷,又驚又怒,再是孟華此時正在站了出來,準備與剛才那個摔跌了他的僧人比武,更是感到又詫異又難堪。鐘展低聲對他說道:「孟少俠是替你出場的,不管他是勝是敗,過後你都應該多謝他。」聽得師伯這麼一說,白英奇更是羞得無地自容,只好把悶葫蘆藏在心中,趕忙扶了師傅出去。

  可是他卻捨不得放棄觀戰的機會,出了雙華宮,便把受傷的師傅交給師弟霍英揚和韓英華,讓他們護送師傅回家養傷。「我倒要看看這個替我出場的小子,有什麼本領可以對付得了對方這個能夠打敗我的高手?」白英奇心想。他本來是想看鐘展那場比試的,此時卻是要搶先看孟華替他的這一場了。他和師傅一樣愛好面子,此時心情也是混亂非常,不知是否希望孟華勝,還是對方得勝。

  孟華已經拔劍出鞘,與對方那個手長腳長的大吉法師相向而立,就要開始比武了。

  奢羅說道:「大吉,你可得替師傅掙回點面子,贏也要贏得漂亮一些,別讓你這小師弟將來小看了你。」

  大吉哼了一聲,說道:「他有沒有福份做我的小師弟,那還得看他識不識得進退!」言下之意,要是孟華不識進退,和他硬鬥的話,那也說不定他會把孟華殺了。

  原來大吉雖是奢羅名下的弟子,但他的武功卻是師伯優曇和師傅奢羅共同傳授的。剛才他一上來就吃了孟華「怪招」的虧,雖然吃驚,心裡可還很不服氣。不過,他也知道要勝孟華實是不易,是以打定主意,待會兒一交手就用師伯教他的殺手絕招,「掙面子和收師弟,倘若不能兩全,那就只有先挽回面子了。」他想。

  孟華冷笑道:「你是不是要和我印證武功?」

  大吉怔了一怔,說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孟華說道:「是的話,那就是點到即止了。我也希望你識得進退,我可不用你給我磕頭!」弦外之音,他並不想收大吉為徒。那是針對大吉要收他作為師弟的話說的。

  大吉勃然大怒,喝道:「好小子,我不和你鬥口舌之利,看招!」青竹杖橫空一掠,紫金缽當頭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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