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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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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展道:「建明,你去把劍青找來。」 白英奇道:「鍾師伯,這小子的話豈能相信?找了段師弟來,他也會胡亂編造謊言的呀!」 鍾展說道:「謠言可以捏造,事實不能捏造。我自有分數,你只管把劍青找來。」 白英奇不敢違拗,應了一聲「是。」正要回去找段劍青,韓英華忽道:「你瞧,那邊不是段師弟來了?段師弟,快來,快來!」 孟華抬頭一看,只見果然段劍青從那邊跑來。跟在他背後的還有一個孩子,大約十一、二歲模樣。這孩子的輕功也好生了得,跟著段劍青飛跑,居然並沒有落後太多,白英奇似乎很喜歡這個孩子,跑上前去迎接他們,拉著孩子的手,笑道:「楊師弟,你也來瞧熱鬧?你可來得正好!」 那孩子顯得頗為興奮,腳步未停,就嘩哩嘩啦地問道:「聽說發現了奸細,我跟段大哥來瞧熱鬧,奸細捉了沒有?」段劍青也在同時問道:「什麼事?」白英奇先回答他的問話:「鍾師伯有事問你。」 段劍青來到鍾展面前,看了孟華,裝作大吃一驚的樣子,失聲叫道:「怎麼這小子也在這裏,這小子名叫楊華,正是清廷的奸細!」 孟華大怒道:「你才是奸細,昨天晚上,你幹了什麼好事?你敢對你的鍾師伯實話實話麼?」 段劍青喝道:「豈有此理,你倒來盤問我了。鍾師伯,這小子,他,他……」那孩子甚為詫異,也在叫道:「原來這人就是奸細,你們為什麼不把他捉起來呀?」 鍾展緩緩說道:「劍青,你先別生氣,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說,昨晚你在那裏?可有出去過沒有?」 段劍青道:「昨晚我教炎弟夜課,後來他疲倦了,我就陪他睡覺,沒出去過。不信你可以問炎弟。」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 孟華一見這個孩子,心裏已是止不住卜通通的跳,待聽得白英奇叫這孩子做「楊師弟」,而段劍青又稱他為「炎弟」的時候,更是禁不住又喜又驚了! 金碧峰曾經告訴他,他的弟弟名叫楊炎,那麼這孩子不正是就是他的弟弟? 他仔細一看,只見這孩子眉清目秀,他是七歲那年離開母親,腦海裏隱約還有母親的印象,心裏想道:「弟弟倒是長得很像母親,幸虧不是像他父親。」毫無疑問,這孩子是他的弟弟。喜的是兄弟相逢,但在喜悅之中,他也禁不住為弟弟擔心了。 他擔心的是,弟弟和段劍青這樣要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學好很難,學壞很易。即使段劍青並無不利於他弟弟的圖謀,他也是要為弟弟擔心的了。 鍾展撫摸楊炎的頭頂,柔聲問道:「炎兒,昨晚你做什麼夜課?」 楊炎說道:「段大哥教我唸唐詩,他說:唸熟唐詩三百首,不會做詩也會吟,教兩年就可以教我做詩了。」 鍾展道:「背一首給師伯聽聽。」 楊炎念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鍾展於詩詞一竅不通,不過這首唐朝大詩人李白的名作,千古以來,傳萬眾流,他卻是知道的。當下拈鬚微笑,說道:「好孩子,一個字也沒唸錯,難為你了。」其實短短二十個字,資質平庸的孩子,唸了幾遍,也會琅琅上口的。顯然鍾展對這孩子,也是十分疼愛。 楊炎忽道:「段大哥講的,我好像懂,又好像不懂。」 鍾展笑道:「懂就懂,不懂就不懂,怎的又好像懂,又好像不懂的?這首詩淺白得很呀,有什麼不好懂?」 楊炎說道:「他講的每個字我都懂,不過他說每個人都有故鄉,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的故鄉最好,所以才會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這個我就不懂了,大家的故鄉都是『最好』,那怎麼可能呢?比如你說你的劍法天下第一,我說我的劍法天下第一,到底那個第一,打過就知道了。總不能都是天下第一的。」 鍾展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故鄉不同劍法,沒有辦法比較的。你的段師兄給你講的沒錯。你長大就知道了!」 楊炎說道:「師伯,我的故鄉究竟是什麼地方?我記得繆伯伯告訴我的好像是小金川,但段大哥卻又說是通州。為什麼他們說的不一樣?」 楊炎出生之地是小金川,「原籍」則是通州。繆長風不想在他成人之前知道他的來歷,是以沒告訴他。 鍾展有點尷尬,說道:「我也不大清楚,等繆伯伯回來你問問他吧。」 鍾展只是覺得不能對孩子說真話感到尷尬而已,孟華一聽,可是更加擔心了。段劍青知道楊炎的故鄉,不問可知,他也知道楊炎是他弟弟的了。 鍾展似乎覺得話題扯得太遠,笑道:「好孩子,無關緊要的閒話慢慢再說,師伯要問你。」 楊炎說道:「師伯,你要知道什麼?」 鍾展說道:「昨晚你什麼時候開始做夜課的?」 楊炎說道:「吃過晚飯之後。」 「什麼時候睡覺的?」「我不知道。」「你再想想。你做完夜課,臨睡之前,不是要到院子裏練最後一次劍法的嗎?昨晚有月亮,月亮是在東邊還是在西邊?」楊炎想起來了,說道:「不在東邊也不在西邊,正在我的頭頂上空。」 鍾展聽了,好像極為滿意,微笑說道:「那是恰好午夜的時分了。劍青,你幫繆大俠教炎兒讀書,也不可令他太辛苦了。小孩子要有足夠的睡眠,以後讓他睡早一些。」 原來楊炎是白天習武,晚上習文的。武功由天山派掌門人唐經天親授,文事方面則由繆長風晚上教他。唐經天「閉關」,繆長風下山之後,則由鍾展教他武功,段劍青教他詩文。因為天山派弟子之中,只有段劍青是「文武全才」。 段劍青應了一個「是」字,說道:「炎弟非常好學,昨晚我是不知不覺把時間延長。」 鍾展說道:「好,沒你的事了!」陡地回過頭來,面挾寒霜,向著孟華冷冷說道:「少年人,你的劍法高明之極,為什麼偏不學好!」 孟華嚇了一跳,說道:「晚輩什麼事做錯了?」 鍾展說道:「我最討厭少年人說謊話!你不但說謊,還要陷害我門下的弟子!我本來不能容得你這樣的歹徒的:念在你這身功夫學來不易,你給我滾!」 孟華手足無措,訥訥說道:「我說的可都是真話呀!」 鍾展大怒道:「還要強辯,你說昨天晚上和勞超伯交手,雖沒點明時間,但既是晚上,總不會是今天的事了?」 孟華說道:「不錯,大約是午夜之後半個時辰。」 鍾展說道:「在你和勞超伯交手之前,他已經傷了唐夫人?」 孟華說由於心情混亂,此時方始想到的時間關鍵,但在鍾展逼問之下,只能先回答道:「是呀!不過我沒問清楚朋友,唐夫人受傷的時間。」 鍾展怒氣更增,斥道:「依你所說,唐夫人受傷應當是在午夜之前。那時候,段劍青還在教我這個小師侄唸詩,你沒說謊,難道是這個小孩子說謊嗎?你還不給我快滾,要我親自動手嗎?」 鍾展是天山四大長老之首,德高望重,待人最為和藹可親,眾弟子幾乎是從未見過他發怒的。這次他大發雷霆,可說是生平僅見之事。眾弟子不禁駭然。 奇怪的是,身受者的孟華卻竟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他仍然是站在鍾展面前,呆若木雞,並沒有「滾」。 原來他的一顆心都放到弟弟身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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