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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三


  天狼部酋長肅立說道:「難得尉遲大俠不遠千里而來,幫忙我們抵抗滿州韃子。請幹一杯血酒,祝賀咱們定盟。」

  「歃血定盟」是一種很隆重的誓約,在喝過血酒之後,雙方的聯盟便算告成。如有背約,必遭天譴。所以這杯血酒,尉遲炯是非喝不可,而他當然也是以十分愉快的心情,接受這個「歃血定盟」的。

  酋長首先拿起尖刀,刺破自己的中指,擠出幾滴血珠,滴入酒壺,尉遲炯跟著也這樣做。

  僕人倒了兩杯酒,分給酋長和尉遲炯。酋長說道:「先幹為敬」,一仰脖子,把盛得滿滿的一杯酒一口吞下。

  尉遲炯舉起酒杯,正要喝酒。只覺這酒芬芳撲鼻,只是香氣之中,稍稍雜有一點血腥氣味。幾滴血混在一壺酒中。本應血腥之味極淡,甚至不能察覺的。不過一來是酋長首先喝了,二來尉遲炯每到一個部落都是曾喝血酒的,做夢也想不到這個酋長會有異心,是以雖然聞到一點血腥氣味,亦是不以為奇。

  「祝貴我雙方,盟約永固。同心合力,患難相助。」尉遲炯說道。說完之後,便即舉杯。

  正當他將喝未喝的時候,忽聽得外面有喧鬧的聲音,酋長一皺眉頭,喝道:「什麼人在外面鬧事?」

  「為什麼不許我進來?豈有此理!」外面一個粗豪聲音傳入廳中。

  一個衛士稟道:「是蘇合他要硬闖進來!」蘇合是天狼部一個甚有威望的老軍官,雖然業已退休,酋長也得尊敬他幾分的。

  酋長皺眉道:「你告訴他我的禁令沒有?」

  那衛士道:「早已告訴他了。我說格老要款待貴賓,請他明天來。可是他非現在進來不可。」話猶未了,外面又在大吵特吵了。

  酋長說道:「好,你叫他稍待片刻,我馬上出來見他。這總可以了吧!」

  說罷回過來,笑道:「我管束部下不嚴,真是不好意思,別給他擾亂咱們的正事,尉遲大俠,你請喝吧!」

  尉遲炯對他們的吵鬧莫名其妙,也不願意多管別人閒事,此時見酋長已經轉過身來,面向著他,於是重新把酒杯舉起,準備按照禮節,當著酋長的面喝了這杯血酒,酒杯剛剛觸及唇邊,忽覺微風颯然,一枚錢鏢已是奔他打來。

  尉遲炯身經百戰,那能這樣輕易受人暗算?一覺微風颯然,空著的那只左手中指一彈,「錚」的一聲,已是把那枚錢鏢彈開。不過如此一來,他卻也無暇喝下那一杯血酒了。而且在他彈開錢鏢的時候,他也禁不住心頭驀地一動,覺得這枚錢鏢打得頗有「蹊蹺。」

  「這人打暗器的手法很是高明,功力也很不弱。但何以他的錢鏢卻並非是打向我的要害,倒像是要打中我手中的酒杯呢?」要知尉遲炯是個武學大行家,指尖和錢鏢一碰,不但立即知道對方的功力,暗器所要打的部位,他亦已了然於胸。

  心念未己,第二枚錢鏢又已閃電般的來到。這次尉遲炯故意不加防禦,只聽得當的一聲,酒杯落地,碎成片片。不出他所料,這人的用意果然只是在於打碎他的酒杯。

  不用說這個用錢鏢打碎尉遲炯酒杯的人就是孟華了。他來得可正是時候!

  說時遲,那時快,孟華在屋簷上一個「倒掛金鉤」,跟著一個「鷂子翻身」,砰的一掌擊出,已是破窗而入!

  「尉遲大俠,這是毒酒,千萬不能喝!」孟華腳尖著地,便即叫道。同時迅即點倒了兩個向他撲來的回兵。

  別人說的話尉遲炯或許不信,但孟華幫忙過義軍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孟華說的話他可不能不信!

  事起倉卒,那兩個「僕人」可是應變奇快!

  尉遲炯還未來得及和孟華說話,那兩個「僕人」已是不約而同,驀地出手,向尉遲炯夾攻。

  「蓬」的一聲,尉遲炯和左面攻來的那個「僕人」雙掌相交,把那「僕人」震得拋了起來,但尉遲炯的身形也禁不住一晃。雖然是尉遲炯大占上風,卻也令他大感意外。這人居然能夠硬接他的掌力,那裡是什麼「僕人」,分明是一流高手。

  第二個「僕人」武功更為怪異,一出手便是一股刺骨的寒風徑襲過來,饒是尉遲炯的內功深厚,也是不禁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噤。

  尉遲炯喝道:「好呀,原來你是陽繼孟!」陽繼孟是當今之世唯一把「修羅陰煞功」練到第八重的大魔頭,尉遲炯是知道他和丹丘生爭奪石林之事的,不過以前卻沒見過。雖然沒有見過,他的「修羅陰煞功」一使出來,尉遲炯也知道他是誰了。

  尉遲炯未曾有過抵禦「修羅陰煞功」的經驗,迅即掣出寶刀。只聽得「錚」的一聲,陽繼孟雙掌劈而為指戳,恰好彈著刀背。他的「修羅陰煞功」已練到第八重,「隔物傳功」的本領亦已大勝從前,尉遲炯雖然禁受得起,這瞬間也是突然感到一股奇寒之氣,直沖他的寸脈。刀鋒一歪,竟然未能劈個正著。不過雖然未能劈個正著,快刀斜削而過,亦已在陽繼孟的臂上劃開了一道淺淺的傷口。

  陽繼孟踢開桌子,躍出一丈開外。剛才和尉遲炯交手的那個「僕人」,此時身形著地居然沒有受傷。他身向前闖,掌力卻是後發。這股掌力匯合了陽繼孟的第八重的修羅陰煞功,把尉遲炯擋了一擋。

  說時遲那時快,孟華點倒了兩個回兵,正好碰著奪路奔逃的這個僕人。孟華「唰」的一劍,便刺過去,喝道:「姓葉的,在拉薩我饒了你,你又跑到這裡興風作浪!」原來這個「僕人」,不是別個,正是大內三大高手中名列第二的葉穀渾。在玉樹山上和布達拉宮曾經兩次和孟華交過手的。

  葉穀渾的大摔碑功夫有開碑裂石之能,平素也是以掌力自負的,想不到今天只是一交手,便敗在尉遲炯的掌下。此刻又認出了這個少年乃是劍術奇精的孟華,前兩次交手他都稍稍吃虧,他如何還敢戀戰?

  葉谷渾雙掌齊發,以退為進,全力發出一招。陽繼孟跟著也是一掌劈到。孟華練了三年的張丹楓所傳的「內功心法」,正好是「修羅陰煞功」的剋星,寒飆撲面卷來,連尉遲炯剛才都要打一個寒噤的,他居然神色不變,劍法也是揮灑自如。一招「大漠孤煙」,左刺陽繼孟,右刺葉穀渾。

  不過他雖然可以抵禦「修羅陰煞功」,卻還是敵不過陽、葉二人聯手併發的掌力,一劍刺空,禁不住身向後退。尉遲炯陡地一聲大喝:「鼠輩有膽的與我見個真章!」提刀撲上。就在此,只聽得葉穀渾「哎唷」一聲,可是他卻和陽繼孟從那個剛剛給孟華打開的窗子竄了出去。原來他急於逃命,被孟華刺了一劍。這一劍在他的肩頭刺了一個頗深的傷口。孟華暗暗叫了一聲「可惜!」可惜只差三分就可洞穿他的琵琶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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