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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孟元超一口氣劈出七刀,和孟華的化解方法一樣,但卻多攻了兩刀。不但阻遏了對方攻勢,而且把先手反奪回來。金逐流贊道:「妙啊!」孟華看得心曠神怡,想道:「武學之道,果然是無窮無盡,原來這幾招刀法還可以這樣變化的。」又想:「奇怪!這人的劍法怎的和金大俠的劍法頗為相似。這三招尤其是一般無異。」

  那人已是被迫得稍處下風,突然劍法一變,變得越來越慢。劍尖上就好像挽著重物似的,東一指西一劃迂緩非常,似乎甚為吃力。但說也奇怪,孟元超的快刀竟然攻不進他的防禦圈子。金逐流對孟華低聲說道:「這是天山劍法中大須彌劍式,用於防禦,無懈可擊。即使對方比自己強得多,也可以能保不敗。這劍法的要詣是拙中巧,慢中快。你要留心瞧了。」

  孟華恍然大悟,心道:「原來這人用的是天山劍法,怪不得與金大俠的劍法大同小異。」原來金世遺的劍法博采各家之長,但劍法的基礎卻是源出天山劍法。當年天山派的老掌門唐曉瀾曾經與他數度切磋,幫他開創一派,自成一家的。金世遺的劍法傳與徒弟江海天和金逐流,他們兄弟切磋,又增添了許多變化。

  孟華聚精會神地看父親與那人刀劍爭雄,但見那人的劍法越來越慢,父親的刀法則是越展越快,但仍然不能攻破那人的防禦,那人也似沒法反擊。像這樣頂尖兒的高手搏鬥,實是難得一見。孟華看得如醉如癡,得益自是不少。不知不覺,孟元超和那人已經過了三百招了。

  孟華瞿然一省,暗自想道:「爹爹久病初愈,再戰下去,只怕太耗精神,於身體可是不利。」

  心念方動,忽見刀劍相交,似乎黏著了一般,大家都不能把兵刃抽回。孟華吃了一驚,心道:「不好,這不是變成了鬥內力麼?」

  就在此際,只見金逐流突然走上前去,中指輕輕一彈,「錚」的一聲,刀劍分開,各退三步。孟元超納刀入鞘,那人也收了長劍。

  那人說道:「好功夫,閣下想必是金大俠了!」孟華聽得此言倒是不覺一怔,他本以為金逐流是認識此人的。

  金碧漪和鄧明珠站在一起觀戰,想必是金碧漪正在向鄧明珠打聽此人,孟華剛才聚精會神地看比武,此時方始聽得鄧明珠的回答:「他是我的師叔。」

  孟華想了起來,鄧明珠是曾和他說過要到天山請她的師叔的,她的這位師叔比她父親年輕得多,在原來的師傅去世之後,就到天山學藝投師的。孟華睹自好笑:「我真糊塗,這人用的是天山劍法,我早該想到他是誰的。」

  只聽得金逐流說道:「不敢當。閣下想必是天山四大弟子中的丁大俠吧?」

  那人說道:「大俠兩字,我更擔當不起。不錯,我是天山派的弟子丁兆鳴。金大俠,你是我的長輩,請許我代家師向你問好。」

  原來丁兆鳴乃是天山派名宿鐘展的弟子。鐘展是天山派掌門人唐經天的師弟。金逐流的父親金世遺是和丁兆鳴的師祖天山派老掌門唐曉瀾平輩論交的。故此他們的年紀雖然差不多,但在丁兆鳴來說,卻要尊他為長輩了。

  唐經天有兩個最得意的弟子,一個名叫白健城,一個名叫甘維武,鐘展也有兩個最得意的弟子,一個名叫石天行,另一個就是丁兆鳴了。這四人合稱天山四大弟子,丁兆鳴位居天山四大弟子之末。其他三人金逐流都曾見過,是以一見丁兆鳴能使出天山劍法中最深奧的大須彌劍式,就猜中他是誰了。

  金逐流道:「武林中是各自論交,丁兄請莫這樣客氣。丁兄,你是特地來探訪孟大哥的吧?」

  丁兆鳴道:「正是。我見孟大俠正在練武,一時技癢,未曾說明來歷,便向他討教。當真是無禮之極,請孟大俠莫要見怪。」

  孟元超哈哈笑道:「文人以文會友,咱們武夫,不以武會友拿什麼會友?丁兄的天山劍法令我大開眼界,得益不少,我還應該多謝丁兄呢。」

  丁兆鳴道:「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孟大俠的快刀天下第一,當真名不虛傳,我才是得益不少呢。孟大俠,要不是你病體初愈,只怕我的大須彌劍式也未必抵擋得住你的快刀。」金逐流笑道:「大家不必客氣,讓我代主人邀請,大家都進去談吧。」

  孟元超道:「丁兄何以知道小弟的住址,又知道我是新近得了一場大病呢?」

  丁兆鳴道:「三天前,我碰著你的一位朋友。」

  孟元超驀地想起二人,說道:「你碰上的這位朋友可是快活張麼?」丁兆鳴道:「不錯,正是這位天下第一神偷。二十年前,他曾經和他的師傅到過天山,那時我剛剛投入天山門下。他的記性真好,還認得我。」

  孟華好奇心起,問道:「快活張的師傅是誰?」

  孟元超道:「你叫金伯伯說給你聽,他對上一輩武林人物的故事,最為熟悉。」

  金逐流道:「三四十年之前有個橫行天下的大魔頭,名叫孟神通,你知道嗎?」

  孟華說道:「知道。我和師傅以前居住的石林,就是孟神通的徒孫陽繼孟曾住過的。」

  孟元超道:「這孩子有三個師傅,前兩位師傅是點蒼派的蔔天雕和段仇世,蔔天雕不幸已去世了。最後一位師傅是崆峒派的丹丘生。」

  金逐流道:「聽說丹丘生有點麻煩的事情?」

  孟元超道:「不錯,他不知何故得罪了本派長老,早在十年之前,就被崆峒派掌門逐出門牆。後來崆峒派的長老洞玄子洞冥子和陽繼孟聯手對付他,雙方仇怨越結越深。這件事只怕要請你出頭才能化解。」

  金逐流道:「我倒有意做這個魯仲連,就不知崆峒派的掌門賣不賣我這個賬。待有了機會,往後再說吧。」當下回到原來的話題,繼續說道:「孟神通有個徒弟名叫姬曉風,姬曉風是帶藝投師的,早在拜孟神通為師之前,已經是天下第一神偷了。」

  孟華恍然大悟,說道:「敢情姬曉風就是快活張的師傅?」金逐流笑道:「正是,你可意想不到吧?」孟華甚為詫異,說道:「當真意想不到。」

  金逐流道:「姬曉風雖然是孟神通的徒弟,行事卻和師傅不同。在孟神通未死之前,他已是改邪歸正了。」

  丁兆鳴接下去說道:「姬曉風和我們天山派可說是不打不相識,到了晚年,他已經是變成了我的師伯和師傅的好朋友了。是以他的徒弟快活張也曾數度到過天山。

  「三天前我在路上碰上快活張,快活張說起孟大俠,他知道我會路過此地,是以叫我替他來探望孟大俠。我在天山的時候,有位朋友也曾和我提起孟大俠的。」

  孟元超道:「你說的這位朋友敢情是繆長風?」

  丁兆鳴道:「不錯。十年前他來到天山,就在天山住下來了。」

  孟元超若有所思,半晌說道:「你瞧我多糊塗,客人來了也不懂得款待,華兒,你……」

  話未說完,金碧漪已是噗嗤一笑,說道:「伯伯,這不是你的糊塗,是我的糊塗。現在是應該吃晚飯了,我去替你弄飯招待客人吧。」

  孟元超笑道:「你的爹爹來了,你服侍了我這許多天,今天應該把你也算是客人了。讓華兒去弄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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