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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說至此處,突然雙掌齊出,托這兩人的下巴,一托一捏,兩個人的嘴巴不由得大大張開。楊華以迅捷之極的手法,每個人的口中,塞進了一顆「藥丸」。

  藏黎兩人只覺一股腥臭的氣味,幾欲作嘔,「藥丸」卻已滑下他們的喉嚨了。這兩人不禁都是嚇得魄散魂飛,料想楊華迫他們吞下的藥丸,必然是毒藥無疑。

  楊華淡淡說道:「我給你們吞下去的藥丸,毒性倒不十分劇烈,它是半年之後才發作的。但一到發作之時,你們可得抵受七七四十九天的痛苦,方始腸穿肚爛,毒發而亡。所以半年之內,你非討得我的解藥不可!」這兩人那敢不信,心中俱是暗暗叫苦:「這小子手段如此毒辣,我可還得求老天爺保佑,千萬不能讓他送掉性命了。」

  楊華給藏納解開手少陽經脈的穴道,藏納用樹枝代筆,在地上畫出圖來,並詳加解說。

  原來江布場主是藏東的首富,他的住宅築得像王宮一樣,花園裏有亭台樓閣,仿江南的名園建築,連造假山的石頭都是從江南運來的太湖石。雄鷹閣隱藏在兩座假山之間,若非熟悉地形,確難尋覓。

  藏納說道:「好漢,圖我已畫給你了。你要找雄鷹閣不難,但我可勸你最好還是別冒這個危險。」

  楊華說道:「為什麼?」

  藏納說道:「雄鷹閣裏遍佈機關!」

  楊華道:「什麼機關?」藏納苦笑著臉道:「這是場主的秘密,小人可是委實不知其詳了。」楊華說道:「你知多少就說多少。」

  藏納說道:「聽說有毒箭、翻板、銅人、複壁等等機關佈置。但雄鷹閣乃是禁地,這些機關究竟如何佈置,除了場主和主持的工匠之外,誰也不知。好漢,你雖然本領高強,但孤掌難鳴,又有機關遍佈,恐怕、恐怕……」

  楊華斥道:「這是我的事情,用不著你替我操心。記著,我問你們的時候你們才說,不許囉嗦!」

  藏黎二人哭喪著臉,有苦說不出來,唯有暗中替楊華祈禱,祈禱老天爺保佑他的平安。楊華瞧在眼裏,可是暗暗好笑了。原來他強逼這兩人吞下的根本不是什麼毒藥,而是從他身上搓出來的泥垢。

  楊華說道:「我還要問問你們,那兩個認識金大俠的女兒的客人是誰?」

  黎里說道:「是從昭化來的軍官。」

  楊華說道:「什麼身份?」

  黎里說道:「場主稱呼他們為馬大人和周大人,對他們甚為恭敬,看來似乎是很大的官兒。」

  楊華心裏想道:「一個姓馬,一個姓周,唔,恐怕就是那個御林軍的副統領馬崑和他的手下周燦了。這兩人本領平平,不足為懼。只是我曾經和他們交過手,只怕一到那裏,就會給他們認了出來。」

  黎里說道:「好漢還有什麼問的?」

  楊華說道:「沒有了。」說罷,隨即用重手法點了他們的陽矯、陰維兩大穴,令他們半身癱瘓,不能動彈。只有一條右臂可以活動。楊華留給他們一袋三天食用的乾糧,笑道:「這個地方暖和得很,你們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三天大覺。」

  處置了兩人之後,楊華暗自思量:「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不識機關,只怕真的給他們料中,非但救不出碧漪,反而自己也要遭受生擒。看來只有冒另外一個危險了。」

  他的三師傅丹丘生雜學甚廣,包括改容易貌之術在內。楊華雖然學得不很高明,他曾試過一次,在小金川冒充一個中年的御林軍軍官,結果雖是不免露出馬腳,卻也曾經騙過不少官兵的。於是楊華故技重施,搽上易容丹,改變了膚色,扮成一個中年人,充當丁兆棟的隨從。

  「走!」楊華喝道:「把這兩匹馬給你輪流替換。但你可別打逃跑的主意……」說至此處,恰好有隻鳥兒從他們的頭頂飛過,楊華掏出一枚銅錢,隨手一彈,銅錢去若流星,登時把那隻飛鳥打了下來。

  楊華冷冷說道:「你的馬跑得再快,諒也快不過天上的飛鳥。你敢不聽話,百步之內,我隨時可以取你的性命!」丁兆棟心裏暗暗叫苦:「這小煞星不知道怎樣擺佈我?」只好連聲說道:「小人不敢。」

  丁兆棟騎著一匹馬,牽著一匹馬,走在前頭。楊華仍騎著那匹紅鬃馬,緊緊跟在後面。

  跑了一程,坐騎的腳力試出來了。藏納、黎里那兩匹馬雖然也很不錯,可還是要輸楊華這匹紅鬃馬一籌。丁兆棟把兩匹馬交替乘坐,方始可以和楊華的坐騎匹敵。丁兆棟自是更不敢打逃跑的主意了。

  楊華要他兼趕路程,不許休息。在草原上跑了兩個白天,一個黑夜。第二天傍晚時分,只見不遠一座山腳下有許多房屋,紅牆綠瓦,掩映在青松翠怕之間。

  丁兆棟道:「前面就是江布場主的莊園了,楊少俠,你……」他以為到了這個地方,楊華膽子再大,也是應該和他分手的了。不料楊華淡淡說道:「丁大人,我還捨不得和你分手呢!下馬!」

  丁兆棟大吃一驚,說道:「楊少俠,你已知道雄鷹閣的所在,我不會洩漏你這秘密的。我的手下已經來到江布場主那兒,他們是知道我沒有你這麼一個隨從。要是你仍然冒充我的隨從,一到裏面,恐怕就會給人識破!」

  楊華喝道:「我叫你下馬,你沒聽見麼?」

  丁兆棟無可奈何,只好下馬。楊華雙掌齊出,用重手法一劈,把這兩匹馬同時擊斃,拖入亂草叢中藏好,說道:「你和我合乘一騎,我會教你怎麼說的。」

  到了江布場主的住宅,天色已黑,丁兆棟按照楊華所教,自稱是在山路上遇上雪崩僥倖逃出來的。這個隨從本來是鄧中艾的衛士,鄧中艾死活不知,他的這個衛士在脫險之後就跟了他。

  楊華教他捏造的這個謊話,當然是要冒很大的風險的。假如鄧中艾已經到了這裏,他的謊話就要被拆穿了,但楊華料想鄧中艾沒有坐騎,身上又受了一點傷,決計不能趕在他們之前,來到此地。

  守門的場丁認得丁兆棟,對他的話焉敢懷疑,連忙帶他進去。楊華緊緊跟在後面。他們尚未踏入客廳,江布得到通報,已是親自出來迎接。楊華一看,和江布一起出來的人,非但鄧中艾不在其中,丁兆棟那班手下也不在內,想必是因江布立即出迎,尚來不及通知他們的緣故。

  楊華暗暗歡喜,心裏想道:「只要鄧中艾不在這裏,丁兆棟那班手下莫說不認識我,即使識破,待他們來到之時,我早已得手了。」

  走進客廳,要踏上二三十級石階。江布降階相迎,說道:「丁大人受驚了,請恕我接應不周之罪,來喝杯壓驚酒吧。」

  丁兆棟苦笑說道:「天有不測之風雲,人有旦夕之禍福,幸好這次只是有驚無險,場主也不必太客氣了。」一面說話,一面大步邁前,連跨幾級石階,眼看雙方就要在中間的一級石階碰頭了。

  忽地有兩人越過跟在江布後面的隨從,跑下石階,這兩個人正是御林軍的副統領馬崑和他的副手周燦。

  馬崑叫道:「喂,老丁,聽說你們遇上雪崩,鄧中艾又怎麼樣了。」

  周燦卻是怔了一怔,跟著突然「咦」了一聲,叫起來道:「老丁,你這個隨從那裏來的?我好似有點眼熟!」

  江布的牧場總管昂錯是個很精明的人,立即喝道:「你們怎麼這樣糊塗,還不快帶丁大人的尊价去沐浴更衣!」言下之意,十分明顯,丁兆棟的僕人是不應該跟著主人踏入客廳的。

  江布也不糊塗,瞿然一省,覺得丁兆棟這個隨從如此放肆,實是可疑,連忙退後。但饒是他醒覺得快,亦已遲了。

  說時遲,那時快,牧場總管的話猶未了,楊華已是身形疾起,一個「黃鵲沖霄」的身法,平地拔起之時,一腳踢出,把丁兆棟踢得骨碌碌的滾下石階!

  儼如鷹隼穿林,楊華在半空中一個翻身,向江布凌空抓下。江布的本領也很不弱,摔角功夫尤其了得,楊華凌空抓下,他霍的一個「鳳點頭」,雙掌反拿楊華手腕。

  在江布身邊的昂錯來不及拔刀,趁著楊華腳步未曾站穩,呼的一拳猛搗楊華後心。

  馬崑、周燦二人也連忙躍下石階,亮出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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