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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守門的場丁認得丁兆棟,對他的話焉敢懷疑,連忙帶他進去。楊華緊緊跟在後面。他們尚未踏入客廳,江布得到通報,已是親自出來迎接。楊華一看,和江布一起出來的人,非但鄧中艾不在其中,丁兆棟那班手下也不在內,想必是因江布立即出迎,尚來不及通知他們的緣故。

  楊華暗暗歡喜,心裡想道:「只要鄧中艾不在這裡,丁兆棟那班手下莫說不認識我,即使識破,待他們來到之時,我早已得手了。」

  走進客廳,要踏上二三十級石階。江布降級相迎,說道:「丁大人受驚了,請恕我接應不周之罪,來喝杯壓驚酒吧。」

  丁兆棟苦笑說道:「天有不測之風雲,人有旦夕之禍福,幸好這次只是有驚無險,場主也不必太客氣了。」一面說話,一面大步邁前,連跨幾級石階,眼看雙方就要在中間的一級石階碰頭了。

  忽地有兩人越過跟在江布後面的隨從,跑下石階,這兩個人正是御林軍的副統領馬昆和他的副手周燦。

  馬昆叫道:「喂,老丁,聽說你們遇上雪崩,鄧中艾又怎麼樣了。」

  周燦卻是怔了一怔,跟著突然「咦」了一聲,叫起來道:「老丁,你這個隨從那裡來的?我好似有點眼熟!」

  江布的牧場總管昂錯是個很精明的人,立即喝道:「你們怎麼這樣糊塗,還不快帶丁大人的尊價去沐浴更衣!」言下之意,十分明顯,丁兆棟的僕人是不應該跟著主人踏入客廳的。

  江布也不糊塗,瞿然一省,覺得丁兆棟這個隨從如此放肆,實是可疑,連忙退後。但饒是他醒覺得快,亦已遲了。

  說時遲,那時快,牧場總管的話猶未了,楊華已是身形疾起,一個「黃鵲沖霄」的身法,平地拔起之時,一腳踢出,把丁兆棟踢得骨碌碌的滾下石階!

  儼如鷹隼穿林,楊華在半空中一個翻身,向江布淩空抓下。江布的本領也很不弱,摔角功夫尤其了得,楊華淩空抓下,他霍的一個「鳳點頭」,雙掌反拿楊華手腕。

  在江布身邊的昂錯來不及拔刀,趁著楊華腳步未曾站穩,呼的一拳猛搗楊華後心。

  馬昆、周燦二人也連忙躍下石階,亮出兵器!

  只聽得「蓬」的一聲,昂錯一拳正中楊華的心,但跌下去的卻不是楊華而是他自己!

  楊華在石林苦練一年,劍法最精,內功則還未練到張丹楓所傳心法的最高境界。但雖然如此,用來對付一個只有一身蠻力的昂錯,已是綽綽有餘。

  他用的是「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內功,昂錯如何禁受得起,用力愈猛,反彈之力愈大。跌下十幾級石階,登時暈了過去。

  倒是江布那一招反手擒拿,還比較厲害,楊華的雙腕反而給他抓著,沒點中他的穴道。

  但江布一抓著楊華的手腕,卻也立即知道不妙了!

  他抓著的竟然不似血肉之軀,而是兩根冷冰冰的鐵棒,捏得他的手指都隱隱作痛。江布大驚之下,連忙鬆手。楊華冷笑說道:「來而不往非禮也,讓你也瞧瞧我的擒拿手法!」出手如電,說話之間,早已抓著他的關節要害。

  馬昆、周燦二人剛剛躍下那級石階,楊華使個分筋錯骨手法,輕輕一扭,江布痛得殺豬般的大叫。

  楊華冷笑說道:「你們不要江布的性命,那就來吧!」

  馬昆、周燦二人此時方始知道他是何人,大怒喝道:「好哇,原來又是你這小子!」

  楊華笑道:「不錯,我就是要和你們這些鷹爪作對!」

  江布嘶聲叫道:「大家請莫動手,有話好說!」

  馬、週二人氣得眼睛要冒出火來,只是居停主人落在楊華的手上,江布的手下都已噤若寒蟬,他們如何還敢動手。

  此時天色早已黑了,陸續有人打著燈籠火把來到,看見這個情形,也都是不禁嚇得呆了。

  楊華笑道:「對啦,咱們還是作個公平交易吧。」

  江布說道:「什麼公平交易?」

  楊華說道:「你放了金大俠的女兒,我就放你。一個換一個,公平之至!」

  江布想了一想,說道:「好的。不過要把那位金姑娘放出,卻非我親自去放不成。」

  楊華知道雄鷹閣遍佈機關,懂得開啟機關的人就只有江布場主,他說的也是實情。於是說道:「好,我和你一起去。我也不怕你玩什麼花樣!」一手抓著江布頸背的肥肉,一掌按在他的後心。只要他稍有異動,楊華掌力一發,就可以震傷他的心臟。懂得武功的人,都可以看得出來的。

  楊華一聲冷笑,喝道:「叫他們站在原地,不許亂動!」江布俯首貼耳的給他押著前行,馬、周等人與江布的手下只有乾著急的份兒,果然誰也不敢一動。

  忽見兩個披著大紅袈裟的喇嘛站在一棵樹下,正當路口轉角之處,好個僵屍似的,臉上毫無表情,木然不動,翻著白滲滲的眼珠盯著楊華。

  楊華心裡想道:「這個陰陽怪氣的妖僧,想必就是藏納所說的那兩個密宗高手了,不知他們練的是那一門邪派內功,練到接近爐火純青之境的特徵。」但楊華有人質在手,卻不以為意。不料那兩個喇嘛竟然突然發難!

  最為出人意料的是,首先發難的喇嘛,並非向楊華攻擊,而是掌劈江布。

  出手的是站在左面那個喇嘛,正當楊華押著江布走近他的時候,他身形一側,似乎是讓路,不料一掌,朝著江布的胸膛猛推過去!

  楊華給這股力道一震,身不由己的退後兩步。按著江布後心的那只手掌,登時就給彈開了。但說也奇怪,給兩股力道背腹夾攻的江布,脫身之後,竟然並沒受傷。只是一個踉蹌,打了個盤旋,就給那個喇嘛接過去了。

  原來西藏密宗的武功傳自天竺,與中土不同,甚為怪異。這兩個喇嘛乃是密宗高手,一個法號釋湛,一個法號釋陀。掌劈江布的是釋湛。

  釋湛那一掌雖是打著江布的胸口,但那股力道卻是傳到楊華身上,他們這門功夫,名叫「隔物傳功」,給他直接打中的江布毫無妨礙,反而是楊華的掌力被這股力道抵消了。

  釋湛的隔物傳功一擊奏效,釋陀立即跟著出手,腳跟一轉,身上披著的那件大紅袈裟已是脫了下來,儼如平地湧起一片紅雲,倏的向楊華當頭罩下,楊華唰的一劍刺去,只聽得嗤嗤聲響,袈裟上穿了十幾個小孔,但仍然是在楊華的頭頂盤旋飛舞,並不畏懼楊華的寶劍。雙方出手都是快如閃電,鬥到急處,就似一幅紅雲裹住一道白光。

  釋湛把江布接了過去,隨即便也加入戰團。他的功力還在釋陀之上。雙掌齊發,掌風呼呼,方圓數丈之內,砂飛石走。楊華的功力和這兩個喇嘛乃是在伯仲之間,以一敵二,自是感到應付為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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