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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那兩個人下了坐騎,上前施禮,看見楊華這樣年輕,不像是在武林中早已成名的「五官之首」鄧中艾,不覺有點詫異,說道:「這位是……」

  楊華說道:「我是丁大人的隨從,我們遇上雪崩,鄧大人和我的坐騎毀了,只剩下丁大人的坐騎。風雪迷途,被困山中。好在找到這個噴泉,得與免受寒冷。」

  那兩個人道:「鄧大人呢?」

  丁兆棟道:「他、他……」楊華連忙接下去道:「鄧大人性子急,他說與其坐待救兵,不如我自己去找。丁大人勸他不聽,大概兩個時辰之前,他獨自下山去找你們的人。」說至此處,眼角向丁兆棟一瞟。

  丁兆棟三年前到過了江布場主那裡作客,依稀還認得這兩個場丁。知道他們雖然也算得上江布的親信,本領卻是有限,甚為失望,心裡想道:「這兩個人還不如我,和那姓楊小子相比,實在差得太遠,我不能指望他們的了。」當下只好順著楊華的口氣說道:「鄧大人自恃武功高強,我勸他不要冒險,他說不怕,叫我們無須為他擔憂。」

  楊華說道:「鄧大人留下了大人這匹坐騎給我們以防萬一。要是兩天之後,等不到他回來,我們也會冒險下山的。鄧大人臨走的時候,還給我們打下一頭大鷹,我們才吃了一半,已經吃得很飽了。」

  那兩個人道:「啊,這是雪山上的大兀鷹,猛虎也鬥不過它的。它們常常把猛虎抓到空中,撕開來吃。」這兩個人看見這頭已經被吃掉一半的兀鷹,他們知道丁兆棟沒有這個本領,楊華當然更不在他們眼內,對楊華捏造的謊言,自是信以為真。

  楊華道:「兩位大哥辛苦了,我們已經吃飽,這半邊鷹肉,你們吃掉它吧。吃飽了好動身。」那兩人道:「留在路上吃吧。」楊華說道:「別客氣,趁熱吃的好。有了你們帶路,還怕路上沒吃的嗎?」

  這兩個人吃了幾天乾糧,也想吃點新鮮肉食。於是在道謝過之後,也就不客氣的從楊華手中接過半邊鷹肉,撕開來吃。丁兆棟餓火中燒在一旁看得饞涎欲滴。

  比較胖的那個漢子說道:「丁大人,你再吃一點。」楊華說道:「不必客氣,我們的大人早已吃飽了。」

  丁兆棟為了保持身份,只好強煞饑火,說道:「我看你們兩位似乎有點面善。」掩飾他剛才定睛看著這兩個人大嚼的「失態」。

  比較瘦的那個漢子抹了抹嘴,說道:「丁大人,你是貴人善忘。三年前,你來到敝場的時候,我們曾經侍候過你的。我叫藏納,他叫黎裡。」

  丁兆棟道:「不錯,我記起來了,你們兩位是養馬能手,當時我的坐騎就由你們照料的。對啦,我還沒有問你們呢,你們的場主好嗎?」

  黎裡說道:「好。敝場主本來要親自來接你們的。誰知不巧的很,就在前天他碰上一件尷尬的事情。」

  丁兆棟可沒聽見他們剛才在山坳那邊說的話,怔了一怔,問道:「什麼尷尬事情?」

  黎裡笑道:「丁大人,你是知道我們場主的毛病的,他見不得漂亮的雌兒。誰知這次他捉到的雌兒,卻是燙口的饅頭,吞不下去的。」

  丁兆棟道:「那雌兒是誰?」

  藏納說道:「是天下第一劍客金逐流的女兒。」

  楊華早已知道,並不怎樣驚詫,丁兆棟可是嚇得張大了口,說道:「金逐流的女兒怎麼會落在你們手裡?」這句話也正是楊華想要問的。

  黎裡說道:「我們的人起初不知道她是金逐流的女兒,發現她單人匹馬在路上走,就想把她搶上送給場主。這丫頭果不愧是金逐流的女兒,厲害的很,把我們那幾個人全打傷了。」

  楊華說道:「他這樣厲害,後來你們怎樣能夠把她生擒呢?」

  藏納得意洋洋地說道:「不能力敵,就用智取。我們的人抄捷徑趕過她的前頭,路旁有間茶館是我們場主開的,我們算准了她要在那裡歇腳,在茶水裡下了蒙汗藥!」

  楊華說道:「後來你們怎麼知道她是金逐流的女兒?」

  黎裡說道:「她自己說出來的。」藏納接下去說道:「這女娃子年紀輕輕,內功已是頗有根底。那蒙汗藥是足以令人昏迷一天的,我們的人快馬疾馳,把她送到場主那裡,不過半天功夫,她就醒過來了。她說你們若敢動她一根毫毛,她的爹爹定然要把你們這裡殺個寸草不留!

  「場主初時還不以為意,哈哈笑道:女娃兒誇得好大的海口,你的爹爹是誰?那女娃兒便朗朗聲說道:『我的爹爹是天下第一劍客金逐流!』

  「場主大吃一驚,但也還未敢相信她的說話。恰好有兩個客人是昭化來的,這兩人出來一看,認得她的確是金逐流的女兒。場主騎虎難下,只好將她囚禁起來了。」

  「那兩個客人是誰?」楊華說道。

  藏納正要說話,黎裡忽地向他眨一眨眼。說道:「場主交遊廣闊,這兩個客人是初次來的,我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楊華暗中留意,瞧見黎裡暗中向同伴使個眼色,想道:難道他已對我起了疑心,也就不便再問下去了。

  藏納心中一動,忽地說道:「說起昭化,我瞧你們這匹紅鬃馬倒像是昭化出產的名種良馬,不知猜得可對?」

  楊華說道:「你真好眼力,丁大人原來那匹坐騎,未到昭化的時候就病倒了。這匹馬正是我在昭化給他買的。」

  藏納說道:「丁大人,你這匹馬是用了多少錢買的?」丁兆棟道:「好像是三十兩銀子。」他回答的很快,楊華想搶先替他回答,已是來不及了。

  藏納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個哈哈說道:「三十兩買這樣一匹駿馬,嘿嘿,丁大人,你是占了大便宜了。」

  楊華笑道:「那個賣主知道我是給丁大人買的,他們害怕官府,價錢定得格外克己。」

  黎裡說道:「丁大人,你在昭化已經露出身份麼?」

  楊華說道:「求丁大人恕罪,小的還未對你說呢。那天我是想給你省點錢,說出是個大官買的。」

  丁兆棟道:「好,恕你無罪。以後可不許你為了貪點小便宜隨便向人亂說。」楊華連聲說道:「是,是,是。以後小人不敢了。」

  丁兆棟是有意在言語中露出破綻,好挑起他們對楊華的疑心的。

  藏納心想:「丁大人何以對隨從好像甚為忌憚,此事大是可疑。聽說震遠鏢局的韓總鏢頭有個少年助手,甚為厲害,有人見他在昭化買馬,莫非就是此人?」

  黎裡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說道:「時候不早,咱們也該走啦。不過咱們四個人,只有三匹坐騎,如何走法?」

  藏納道:「小兄弟,我和你合乘一騎吧。」伸手一拉楊華,忽地身形一躬,把楊華扛上肩頭,朝地上就摔。原來他是摔角好手,這一招正是他最得意「肩車式」。

  丁兆棟大吃一驚,失聲叫道:「不,不可!……」原來他雖然故意漏出口風,讓這兩個人對楊華起疑,但他的原意卻是想他回到牧場的時候偷偷告訴江布場主,並不希望藉這兩人之力制服楊華的。因為他深知楊華的厲害,這兩個人決計不是楊華的對手。

  但出乎他的意外,藏納一個「肩車式」,竟然把楊華制服了。丁兆棟喜出望外,連忙抽出佩刀,便想上去斫死楊華。

  那知他腳未曾邁出,形勢又是突然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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