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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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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覓我情郎逃玉女 阻他父子動干戈 金碧漪道:「他知道我是義軍中人,便向我打聽義軍所在。我問他,你要找義軍做什麼?他才說出他要我的是孟叔叔。我當然就問他,他和孟叔叔是什麼關係啦?」 呂思美道:「你一問他就告訴你了?」 金碧漪道:「不,他並沒有爽爽快快的答覆我,而是吞吞吐吐的好像有甚隱情。後來給我追問得緊,他才含糊地說,說是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親人,孟叔叔是他師傅的好朋友,就如同親人一樣。他最大的心願,就是盼望見到孟叔叔。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下來了。看這情形,我猜想孟叔叔和他的關係定然非比尋常,不僅師門交厚。」 這番話又是半真半假,其實楊華說的是要找孟元超報仇,他告訴呂思美卻把「仇人」變成了「親人」了。這是因為她揣度呂思美剛才的口氣,心中已經隱約猜著幾分,這才特地改變楊華的說話,來向呂思美試探。 在知道內情的呂思美聽來,這番話卻正是合情合理。呂思美不禁想道:「原來楊華果然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世,他之所以放走楊牧,大概是因為要報答楊牧幾年養育之恩?」正因她有這個想法,所以後來她和丈夫與楊華相遇之時,就當作楊華已經知道身世之隱,避免和他提及了。 金碧漪道:「宋嬸嬸,你怎麼不說話呀?你是孟叔叔的師妹,應當知道他的事情的。這個楊華究竟是孟叔叔的親人,還是楊牧的親人?」 呂思美道:「你為什麼如此關心這個楊華?」 金碧漪面上一紅,說道:「他若是孟叔叔的親人,咱們就應該幫忙他,對不對?但他若是楊牧的親人,我下次見他,可就要把他殺了!」 呂思美給她一嚇,果然就給她嚇出了實話,心想:「她已然知道了這麼多,那也不妨告訴她了。」於是說道:「我沒有見過這個楊華,但聽你這麼說,我已經可以斷定了!」 金碧漪道:「斷定什麼?」 呂思美緩緩說道:「他是孟叔叔的兒子!」 *** 金碧漪在清晨的草原跑了一程,朝陽已經衝出雲海,風過處,草浪起伏,像是一片金色的海洋。 她心亂如麻,「為什麼還沒有看見楊華呢?唉,他連自己的父親是誰都未知道。我一定要告訴他,不許他去做傻事!」 金碧漪是在楊華之前兩天來到昭化的。不過她是女扮男裝,一到昭化,就躲在帳幕裏面,日間並不露面。 她來到這天,尉遲炯和孟元超剛剛離開;過了兩天,韓威武這幫人也來了。她不願意有第三者在場,楊華和韓威武住在一個地方,她當然不便立即露面找他。 她知道楊華要去找孟元超「報仇」,當然她也料想得到,楊華在柴達木的時候,一定已經向冷鐵樵打聽清楚,知道孟元超的去處了。 她在等待,等待楊華單獨去追踪孟元超之時,她也才單獨去追踪他。 她住的那座帳幕正在騾馬場附近,這一天聽見外面的人嘩然大呼「好快的馬!」出來看時,鄧明珠騎的那匹白馬早已跑得看不見了,她看見的只是楊華騎的那匹紅鬃馬。她心中有病,不敢向人仔細打聽,只道楊華一到昭化,知道了孟元超的行踪,便急不可待的與韓威武分手,馬上去追趕孟元超了。 一來白天不便露面;二來是因為白教法王和她父親是老朋友,臨走之前,她不能不去遞個拜帖,以免將來受到父親的責怪。故此她是在差不多午夜的時候,方始動身的。她估計自己這匹白馬的腳力一定比楊華騎的那匹紅鬃馬快得多,不妨讓他先走一天半天。 她知道尉遲炯是要前往回疆,孟元超則是要往西藏。他們兩人一離開昭化,便要分道揚鑣的。楊華既然是去找孟元超,走的當然也是前往西藏的路了。怎料得到楊華是把鄧明珠錯作是她,而鄧明珠前往天山,走的可是尉遲炯前往回疆的那一條路。兩人是不會相逢了。 太陽越升越高,是將近中午的時分了。金碧漪的心裏也是越來越焦急,為什麼還沒有看見楊華呢?她仔細察視,草原上也沒有馬蹄的印痕。 「難道他是走錯了路?」金碧漪終於起了疑,暗自思量。「反正只有兩條路,我的馬快,回頭找不見他,再向兩走也還不遲。」於是撥轉馬頭,向前往回疆的那條路跑去,跑了兩個時辰,在經過一座山崗之時,忽地聽得有人「咦」了一聲,隨即叫道:「師妹,師妹!」 金碧漪吃了一驚,回過頭來,只見樹林裏跑出一個人來,可不正是他的師兄江上雲?這剎那間,金碧漪不覺呆了。 金碧漪只知道哥哥要來找她,卻想不到江上雲比她的哥哥還來得快,突然陌路相逢,要躲也躲不了。不過,他們畢竟是自小一同長大的師兄妹,金碧漪雖然不想見他,但既然碰上了,金碧漪也就不能不停下來和他說話了。 「師兄,怎的你也來了這裏?」 「你離家日久,師傅不放心,叫我特地來找你回去的。對啦,你不是對冷鐵樵說要回家的麼?怎的卻在這裏?」 江上雲這麼一問,金碧漪倒是不知怎樣回答才好。半晌,方始答非所問地說道:「你已經見過冷鐵樵麼?」 「不,我還沒有見到冷鐵樵。但我日前經過柴達木,從義軍一個頭目口中,知道你的事情。你和冷鐵樵告辭那天,他也在場的,想必他不會捏造你的說話吧?」言下大有責備金碧漪不該欺騙冷鐵樵之意。 金碧漪忍住了氣,說道:「你既然打聽到我的消息,為什麼不回家等我,卻跑到這裏來?」 江上雲笑道:「那個頭目告訴我,說是有人見到你向西走,這可不是回家的路呀!」心裏也是不大高興,覺得金碧漪在謊話被拆穿之後,居然還要怪他,實是不該。是以他的笑容也就不覺帶有幾分嘲笑的意味。 金碧漪小嘴兒一噘,說道:「我喜歡到這裏玩,遲些才回家去,不可以嗎?」 江上雲道:「不是不可以,不過……」 金碧漪道:「不過什麼?有話直說!」 江上雲道:「江湖上人心險詐,師傅師娘在擔心你年紀太輕,容易上人家的當!」 金碧漪道:「不是爹娘擔心我,是你擔心我吧?哼,你的技倆我還不知?你是抬出我的爹娘來壓我。」 江上雲苦笑道:「我是你的師兄,當然也是不能不擔心的。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話?」 金碧漪道:「我不是小孩子了,用不著你替我操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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