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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楊華來得正是時候,那胖和尚正在使出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抓向鄧明珠抓下。

  只聽得「嗤」的一聲,緊接著竟是鄧明珠的一聲尖叫。原來鄧明珠在這危急的瞬間,短刀一劃,劃破了胖和尚的僧袍,但手上的短刀,立即就給胖和尚奪了過去。

  楊華喝道:「住手!」聲到人到,唰的一劍向胖和尚徑刺過去。胖和尚喝道:「好小子,你刺!」倏的抓住了鄧明珠,向他一推。竟然把鄧明珠當作了盾牌。

  那知楊華的劍法當真是奇妙無比,唰的一劍,劍鋒幾乎是貼著鄧明珠的雲鬢斜穿出去,卻沒有傷著她分毫,胖和尚的一根指頭反而給他削去了半截,連忙鬆手,鄧明珠倒入了楊華的懷中。

  鄧明珠和楊華的坐騎是系在路旁一棵樹下的,距離不過二三十步之遙,胖和尚幾個起伏,已是到了樹下,跨上白馬,哈哈笑道:「得不到人,得到這匹坐騎,也算不俗。」

  鄧明珠脫出楊華的懷抱,羞得滿面通紅,但眼光一望過去,卻不由失聲叫道:「不好,這賊和尚偷我的坐騎。」

  鄧明珠這匹白馬久經訓練,頗通靈性,好似知道胖和尚是主人的仇人一樣,不肯聽他驅使,驀地前蹄人立,胖和尚幾乎給它拋下馬來。楊華喝道:「那裡跑?」立即使出八步趕蟬的輕功,疾追過去。

  胖和尚見他追來,大為著急,人急智生,突然就把奪來的那把短刀,向馬臀一插,喝道:「畜牲,你跑不跑?」白馬果然負痛狂奔。胖和尚擲出短刀,阻擋楊華。楊華接過飛刀,只見那匹白馬已經去得遠了。

  楊華把短刀交還鄧明珠,鄧明珠最愛自己這匹坐騎,見刀上鮮血淋漓,不由得心如刀割。楊華安慰她道:「好在姑娘沒事,這匹馬暫時由它去,日後也還可以奪它回來。哈哈,你看那『禿驢』跑得多麼狼狽。」

  吉鴻的輕功倒也不弱,雖然沒有坐騎,此時已跑出數裡之地,背影就快隱沒在山坳那邊了,他想是驚魂未定,餘悸猶存,一面飛逃,一面時不時摸一摸他被楊華削了一大半邊頭髮的光頭。

  鄧明珠不覺笑了起來,說道:「楊大哥,多虧你了。你的本領真是了得,江海天號稱武林中數一數二的大俠,他的兒子又是天下第一劍客金逐流的愛徒,可是他的兒子江上雲和這廝也要鬥了大半個時辰才能分出勝敗,怎比得你不過三五十招,就能打掉他的門牙,削掉他的頭髮。」

  楊華聽她稱讚自己,忽地想起冷鐵樵和韓威武要給自己做媒的戲言,不覺面一紅,訥訥說道:「姑娘,你太誇獎我了,我是個無名之輩,怎能和江大俠的兒子相比?」

  鄧明珠哼了一聲,說道:「什麼有名無名,天下浪得虛名之輩也不少呢。最緊要的是真實的本事。」楊華笑道:「江大俠的兒子可也不能說是沒有本事啊!」

  鄧明珠睨他一眼,說道:「我忘了你和金大俠的女兒是好朋友了。江上雲是那姑娘的師兄,怪不得你要幫他說話啦。哼,但我,我可不想再提他了。」

  當鄧明珠說到江上雲是金碧漪的師兄的時候,楊華心裡不覺也是有點酸溜溜的感覺,暗自想道:「你不想提他,我更不想提他。」於是說道:「對啦,咱們還是商量現在應該怎麼辦呢?姑娘,你失去了坐騎,天色又已晚了,向前走,前面是一望無際的草原,不知何處方有人家。不如你和我一起回昭化,你的父親的老朋友韓總鏢頭又正在昭化。」

  鄧明珠道:「楊大哥,你很會替別人著想,我也很感激你的好意,但昭化我是不去的。」

  楊華道:「為什麼?」鄧明珠道:「沒什麼,不去就是不去!」楊華心道:「女孩兒家的想法真是難猜。」見她說得如此堅決,倒是不便再勸。

  楊華說道:「鄧姑娘,請恕我冒昧,請問你是要上那兒?」鄧明珠道:「我想前往天山。」

  楊華吃了一驚,說道:「你獨自一人前往天山?這條路可是很遙遠啊!」

  鄧明珠說道:「你救了我的性命,我也不能把你當作外人。實不想瞞,家父關了鏢局,心實不甘。只因他自忖抵敵不了仇家,無可奈何而已。但關了鏢局躲避,只怕也躲不了。這只能作為權宜之計,要想保全身家性命,必須另請能人,重開鏢局!」

  楊華恍然大悟,心裡想道:「原來她是想去求助於天山派。聽說天山派的掌門人唐經天武功不在江海天、金逐流兩位大俠之下,而且同他們一樣,都是以俠義為懷。不過中原也有能人,何必舍近圖遠?」

  鄧明珠好似猜著他的心意,繼續說道:「家父雖然年紀老邁,力不足以抗敵,但他生來的脾氣,卻是不願意求助外人。當然別人幫了他的忙,他是很感激的,但要他先開口去求人家,尤其是求和鏢局毫無關係的人,他是寧願折在強敵之手,也不願低聲下氣,乞求外人的。」

  楊華眉頭一皺,心裡想道:「這乞求二字,未免說得太重了。其實同道中人,相互幫忙,理所當然。義那裡算得是什麼羞恥之事?這位鄧老鏢頭的脾氣,真是忒也倔強。不過,他既然不願意求助於人,又何以叫女兒前往天山?」

  鄧明珠繼續說道:「我有一個小師叔,是我祖師的關門弟子,在龍翔鏢局也佔有股份的。他嗜武成迷,師祖去世之後,他請准我爹爹的同意,帶藝投師,改投天山門下,另拜天山名宿鐘展為師。這位鐘大俠是天山派掌門人唐經天的師兄。」

  楊華說道:「哦,原來令尊的意思,是想請他這位師弟回來主持鏢局。」

  鄧明珠道:「不錯。師叔本來就是龍翔鏢局的股東,可不算求助於外人。」

  楊華說道:「但此去天山,還有數千里路。吉鴻和他的黨羽又在此地出現,他們今晚敗走,恐怕也還未必就肯甘心。」

  鄧明珠道:「我和家父是同樣的脾氣,要做一件事情,縱有艱難險阻,也絕不能半途而廢。」

  她這樣一說,倒令得楊華感到甚是為難了。

  在小金川那晚在她母親墓前那幕,驀地浮上心頭。楊華暗自想道:「聽繆長風那晚在媽媽墳前所說,我有一個弟弟,是媽托他撫養,如今正在天山,業已拜在天山掌門人唐經天的門下。我本來也該到天山走一趟的。」

  「不過,」他隨即義再想道:「我和孟元超這筆帳還沒清算,碧漪也還沒見著,現在還不是我去天山的時候。而弟弟在唐經天門下也大可放心。但是,這位鄧姑娘她可怎辦?」鄧明珠不知是否猜著他的心意,忽地說道:「楊大哥,你不用擔心,我失了坐騎,走路也可以走上天山的。你不是還要趕回昭化的嗎?」

  楊華訥訥說道:「唔,是,是的,不過,不過!」

  鄧明珠噗嗤一笑,說道:「今晚月色很好,那你就趕快回去吧。你在這裡找不著金姑娘,說不定那位金姑娘正在昭化等著你呢。」楊華總覺放心不下,說道:「等天亮再走,也還不遲。」

  鄧明珠面色一端,冷冷說道:「你我萍水相逢,我接受你的恩惠,已經是受之有愧了,怎能再要你為我操心?再說,江湖兒女,雖然不必講究避嫌,但給那位金姑娘知道你在荒野陪我一晚,惹起她心裡的猜疑,也是不好。」

  楊華覺得心頭一凜,想道:「不錯,孤男寡女,縱使光明正大,也是要避瓜田李下之嫌的。我為了碧漪,已經惹出許多麻煩,要是護送這位鄧姑娘到天山去,麻煩更大了。我給別人誤會不打緊,只怕還要累了她的終身。」

  想到此處,楊華便即站起身來,說道:「好,那麼鄧姑娘我走啦!這匹坐騎留給你。」

  鄧明珠怔了一怔:「你要把這匹紅鬃馬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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