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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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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建章怒道:「姓閔的,你有多大本領,膽敢和總鏢頭放肆,你劃出道兒來吧,我接你的!」 閔成龍道:「不錯,閔某多少還有自知之明,我是不敢和總鏢頭動手。不過一山還有一山高,也不見得我們的人全都怕了你們的韓總鏢頭!好,我現在就劃出道兒,我們是兩個人,你們也是兩個人,正好各比一場。我打不過韓總鏢頭,也正好陪你玩玩。先此說明,咱們這場只能是助興,正主兒可是我這位朋友和你們韓總鏢頭。」 石建章道:「很好,那麼就由咱們做配角的先上吧。各位,請挪開一點地方!」 韓威武擺了擺手,說道:「且慢!」他是按照鏢行的規矩,和敵方先禮後兵,說道:「這位朋友我還沒有請教尊姓大名呢?」那禿頭漢一直沒有說話,此時方始緩緩吐出五個字來:「在下尚鐵宏!」 「尚鐵宏?」韓威武心裏暗暗詫異:「這個名字我可從來沒有聽過。」於是問道:「尚舵主在那裏安窯立櫃,不知韓某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你,尚請明示。」 尚鐵宏道:「你沒對我不起,無須和我討甚交情!」話中之意,劫鏢就是劫鏢,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韓威武幾曾受過別人如此奚落?但他是名家風度,心裏惱怒,臉上卻沒顯露,說道:「既然尚舵主要拿我們的震遠鏢局來揚威立萬,韓某也只好捨命陪君子罷啦!是尚舵主先上,還是這位『閔大爺』先上?」 尚鐵宏忽地也道:「且慢!」 韓威武道:「尚舵主有何吩咐?」 尚鐵宏道:「我得和這兩位大人交代幾句。」 馬崑、周燦這兩個御林軍軍官在賊人闖進廟門之後,也是一直沒有說話,完全擺出一副袖手旁觀的神氣。此時馬崑方始笑道:「尚舵主,我們初次見面,這位閔老弟卻是曾經相識,他要和韓總鏢頭算算舊賬,我們是不方便管的。韓總鏢頭,請別怪我袖手旁觀,你們震遠鏢局這樣大的聲名,我們倘若插手,也反而是壞了你們鏢局的聲名啊!」 韓威武道:「本來我們就不敢驚動兩位大人!」心裏暗自惱怒:「你們不過是存心向楊牧的大徒弟討好罷了,好在我也用不著你們幫忙!」 尚鐵宏回過身來,向馬崑行了個禮,說道:「多謝大人通情達理,不以尋常的盜賊看待。但是這件事情,我還應當向大人交代一個明白。」 馬崑似乎不願惹事上身,說道:「我已經說了兩不偏幫,你們的事情你們自己了結,還用得著向我交代什麼?」 尚鐵宏道:「大人容稟,在下雖然伏身草莽,卻是常思效力朝廷。這次劫鏢,的確不是普通劫鏢。一來固然是要為閔老弟出一口氣;二來更重要的卻是,想給朝廷送一份禮物。」他把劫鏢說成是給朝廷送禮,這話刺耳非常,等於是把「朝廷」當成坐地分贓的強盜頭子了。馬崑不由得變了面色,喝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尚鐵宏賠笑道:「大人請莫誤會,容我細說。大人可知道這位韓總鏢頭保的是什麼鏢嗎?」 馬崑心中一動,但仍然裝模作樣的板著臉孔說道:「只要他保的鏢不犯王法,我才不愛管別人的閒事呢!」 尚鐵宏緩緩說道:「這個『閒事』,大人可是非管不可!因為他正是犯了王法!」 韓威武暗暗吃驚,喝道:「胡說八道,震遠鏢局開設在天子腳下,做的是正當生意,數十年來,誰個不知?那個不曉?我們光明正大的保鏢,犯了什麼王法了?」 馬崑咳了一聲,說道:「震遠鏢局的金字招牌,我當然信得過。但真金不怕紅爐火,讓他說說又有何妨?」 韓威武知道馬崑業已起疑,自己不便阻攔,只得說道:「好,你說吧,不怕你誣陷!」尚鐵宏道:「真人面前莫說假話,你老老實實告訴兩位大人,你是給誰保鏢,保的又是什麼?」韓威武冷笑道:「我會告訴兩位大人的,但可不能當著你的面說!」 尚鐵宏立即跟著也冷笑說道:「你不說我也知道!就只怕你未必敢於老老實實地告訴兩位大人吧。」 馬崑說道:「韓總鏢頭,你莫多心,我決不會偏聽一面之辭。不過也能讓他說說,方才公道。是嗎?」他說決不偏聽一面之辭,這已分明是把鏢局和劫匪當作處於平等地位的兩邊了,韓威武滿腔怒火,卻是敢怒而不敢言。 尚鐵宏洋洋得意,說道:「請問你保的這支鏢,是否要經過柴達木?」韓威武道:「經過柴達木又怎麼樣?」 尚鐵宏說道:「小金川的逆匪如今正是在柴達木山區,你保的這批藥材,正是要運去接濟他們的!我沒說錯吧!」 此言一出,當真是石破天驚。但奇怪的是,馬崑倒是好像並不怎樣驚詫,微笑說道:「你有什麼憑據?這話可是不能胡亂說的。」 尚鐵宏說道:「大人明鑒,他和匪逆往來,焉能讓憑據落在別人的手裏?但請大人想想,要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護送一批藥材,焉用得著震遠鏢局的總鏢頭親自出馬保鏢?嘿嘿,我還知道他和小金川重要匪首之一的孟元超,交情恐怕還是非同泛泛呢。」韓威武暗暗吃驚,不解這個秘密如何會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知道。 馬崑說道:「你怎麼知道?」 閔成龍道:「此事我可以作證。十年前孟元超曾經改容易貌,在震遠鏢局出現,後來我方始知道是他。」 好在韓威武心裏早已有了準備,當下先行對付閔成龍,冷笑說道:「你給我趕出鏢局,也怪不得你要誣衊我。倘若你說的是真,為什麼十年前的事情,你現在方始揭發?」 閔成龍說道:「那件事情過後,你已把我趕出鏢局,我在京師難以立足,又向何人揭發?而且我沒有當時拿著孟元超,口說無憑,別人也未必就能相信。」 韓威武冷笑道:「你知道口說無憑就好!」 尚鐵宏哼了一聲,說道:「韓總鏢頭,你莫避重就輕。閔成龍說的是十年前的事,我說的可是現在的事情!你這支鏢是不是給冷鐵樵、孟元超保的?」 韓威武哈哈一笑,說道:「好在我也有一個證人。」 尚鐵宏道:「是誰?」韓威武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這裏的主持沙瑪法師。」 沙瑪法師數著念珠,口喧佛號,說道:「阿彌陀佛,這位居士,你可是冤枉了韓總鏢頭了。這批藥材,是敝教法王托韓總鏢頭保的。鄂克昭盟不幸數月前發生一場瘟疫,病人很多,正是要等待這批藥材救命!」 韓威武道:「沙瑪法師已然說了出來,我也不妨和你們直說了。給白教法王保鏢,韓某豈能不盡心力?即使有甚嫌疑,也只能親自走這一趟了!」前往鄂克昭盟,必須經過柴達木,這是馬崑和周燦等人都知道的。馬崑暗自想道:「白教雖然式微,朝廷也還是加以籠絡的。他拿白教法王當作護符,我倒是不便將他怎麼樣了。」 閔成龍說道:「焉知你不會把這批藥材,分一部分,偷偷接濟藏在柴達木山區的強盜?」 韓威武面色一沉,冷冷說道:「姓閔的,本來我用不著你相信,不過我也不妨讓你同行,決不傷你分毫,讓你親自看個明白。」 閔成龍如何敢和韓威武一起經過柴達木?縱然韓威武答應不動他的分毫,他也害怕會碰上孟元超,給孟元超殺了。當下作出一副傲岸的神氣,冷冷說道:「好馬不吃回頭草,誰願意給你再當伙計?哼,哼!俺姓閔的也沒這個工夫!」 石建章斥道:「那就閉上你的鳥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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