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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三


  管昆吾哈哈笑道:「奚姑娘,你回來了。我們的知府大人正要請你去會他呢。」

  另外一個軍官叫道:「咦,知府夫人也在這兒!喂,喂,岳夫人!這女娃兒是金雞嶺一黨,把她先拿下來!」

  管昆吾道:「夫人或許是要捉另一個更重要的人犯。這女娃兒咱們四個人難道還怕對付不了,用不著麻煩她老人家了。」

  管昆吾是左臂刀的好手,奚玉瑾自忖單打獨鬥也未必准能贏得了他,而另外那三個軍官看來亦非庸手。

  奚玉瑾一咬牙根,當機立斷,先發制人,迎著正在向她跑來的一騎快馬,撲將過去。腳尖點地,倏地躍起一丈多高,唰的一劍,便向那人淩空刺下。

  那人的武功比起奚玉瑾是稍有不如,但騎術卻是甚為精妙,在這間不容髮之際,一個鐙裡藏身,足掛雕鞍,身子鑽過馬腹底下。只聽得「嚓」的一響,奚玉瑾一掌劈下,劈爛馬鞍,馬背也給她的劍鋒劃過,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傷口。那匹馬負痛狂奔,馬上的騎客則早已滾在地上了。

  說時遲,那時快,管昆吾和另外兩個軍官已是跳下馬來,一柄月牙彎刀,一柄厚背斫山刀,一對流星錘,同時向奚玉瑾打來。奚玉瑾使出渾身本領,閃展騰挪,一招「夜戰八方」的劍式,架開管昆吾的左臂刀,流星錘和另一個人的月牙彎刀則都是給她閃開了。

  不過數招,那個墜馬的軍官亦已爬起身來,加入戰團。使的是一柄長劍,劍術不及奚玉瑾的輕靈迅捷,但劍風虎虎,劍光霍霍,勁道卻是比她有力得多。奚玉瑾以一敵四,焉能抵擋得住;轉眼間圈子越縮越小,迭遇險招。

  管昆吾笑道:「奚姑娘,你要拼命,我倒是有憐香惜玉之心,捨不得你這樣標緻的姑娘送命呢。我勸你收劍入鞘,乖乖的跟我們走吧,我們不會難為你的!」

  奚玉瑾斥道:「放你的屁!」唰唰唰連環三劍,向他疾刺。無奈力不從心,劃不著管昆吾,險些還給另外一個軍官的月牙彎刀斫著。

  奚玉瑾把心一橫:「與其落在他們手中,不如自己死掉。」

  打算拼到最後關頭,拼得一個就是一個,當真拼不過的時候,便即回劍自刎。

  正在十分危險之際,忽見岳夫人披頭散髮,飛跑回來,那匹受了傷的馬,也正在朝著她的方向跑去。管昆吾叫道:「夫人小心。這個女娃兒我們對付得了,用不著你老人家來幫忙了。」

  話猶未了,只聽得那匹馬發出瘖啞的嘶鳴,突然便像一堆爛泥似的臥倒地上,原來是岳夫人一掌把它的頭顱擊碎。

  管昆吾這才發現岳夫人神色有異,和平時「雍容華貴」的「知府夫人」竟是完全兩樣。

  管昆吾呆了一呆,說時遲,那時快,岳夫人已似旋風一般卷來,叫道:「好呀,你們都是我的仇人,還要欺負我的女兒,嘿嘿,哼哼,你以為我們母女是容易給人欺負的嗎?」

  管昆吾大吃一驚,心裡想道:「敢情夫人竟是瘋了?」

  那使長劍的軍官叫道:「夫人,你怎麼啦?」

  「怎麼啦」三個字剛從口中吐出,忽覺頸項如給鐵箍箍住,底下的話說不出來,登時氣絕。

  管昆吾見機得早,慌忙逃跑。另外兩個軍官發覺不妙之時,卻已遲了一步了。他們分向兩邊逃跑,岳夫人身形一掠,抓著那個使月牙彎刀的軍官,舉起他來,一個旋風急舞,拋將出去。那軍官一聲慘叫,顯然也是不能活了。

  說時遲,那時快,岳夫人一個轉身,幾個起伏,又已追上了右邊那個軍官。那軍官活命緊要,也顧不得她是什麼「夫人」不「夫人」了,他一聽得背後勁風颯然,便把流星錘飛出,明知岳夫人武功高強,這對流星錘傷她不得,只盼能夠擋她一擋。

  岳夫人哼了一聲喝道:「什麼東西,膽敢和我動手!」

  龍頭拐杖一揮,當的一聲,那對流星錘疾飛回去。那軍官可是沒有這個本領接回自己的流星錘,天靈蓋給流星錘打個正著,登時也是一命嗚呼。

  奚玉瑾在她追那兩個軍官的時候,早已悄悄地鑽進茅草叢中躲起來。岳夫人望不見她,嘶聲叫道:「我犯了什麼罪過,女兒也不認我!」

  那個少年正跑回來,叫道:「你的女兒早已死了!」

  岳夫人似乎恢復了兩分清醒,忽地一聲狂吼,追上一匹奔馬,跨上馬背,疾馳而去,不多一會,前面又是傳來一聲慘呼,是管昆吾慘叫的聲音。奚玉瑾瞧不見,但料想定是管昆吾也給她打死了。

  奚玉瑾定了一定心神,從草叢裡鑽出來,和那少年相見。一時之間,卻是不知與他說些什麼話好。

  那少年微笑道:「奚姑娘,你受驚了,這都是我連累你的。」

  奚玉瑾道:「你是什麼人我都未知道呢,說什麼連不連累。你兩次幫我的忙,我倒是應該向你說一聲多謝呢。」

  那少年笑道:「奚姑娘好眼力,不錯,我正是那一晚在金雞嶺上給你懷疑是奸細的人。我姓趙,名叫一行。」

  奚玉瑾道:「趙大俠,那天晚上你幫了我們的大忙,卻何以不肯和我們見面?」

  趙一行說道:「我知道你們一定奇怪我的行徑為何那樣詭秘,這個,這個說來話長!」

  奚玉瑾想起「交淺言深」這句老話,說道:「你不方便說的,不說也罷。咱們就此別過。」

  趙一行連忙說道:「不,不。奚姑娘,你等一等。」

  奚玉瑾停下腳步,說道:「怎麼?」

  趙一行道:「我送你回家。」

  奚玉瑾道:「用不著。」

  趙一行笑道:「你總不能站在這裡聽我說一兩個時辰吧?」

  奚玉瑾道:「哦,你是要把你的事情告訴我了?」

  趙一行道:「我並沒有說不告訴你呀,只不過我預先告訴你說來話長而已。」

  奚玉瑾這才知道是自己性急誤解了他的意思,笑道:「我還只道你是不方便說呢。柳女俠你也沒有告訴她。」

  趙一行笑道:「咱們現在也算得是患難之交了,奚姑娘,你不嫌我高攀吧?」

  奚玉瑾面上一紅,說道:「你是金雞嶺的朋友,當然也是我的朋友了。你的本領遠遠在我之上,說起『高攀』,還是我高攀你呢。」

  趙一行心裡樂孜孜的,說道:「奚姑娘,你太客氣了。你的聰明能幹,我是十分佩服的。」

  奚玉瑾笑道:「咱們別互相標榜了,說吧。」

  趙一行道:「咱們既然算得是患難之交,還有什麼不方便說的。柳女俠那兒,暫時我倒是不便向她詳言,將來也還是要告訴她的。不過我猜想她一定也已經猜到我的來歷了。」

  奚玉瑾不由得又是面上一紅,想道:「柳姑姑要給我撮合的那個男子,恐怕十九就是他了。」

  好在是在黑夜之中,趙一行瞧不見她的窘態。奚玉瑾微笑說道:「可我還未曾知道你的來歷呢。」

  趙一行道:「我現在就要告訴你了。你聽過屠百城這個名字麼?」

  奚玉瑾道:「你說的是冀北人魔屠百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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