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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四


  正在劍拔弩張之際,忽有一個「混混」模樣的漢子走進客店來。

  此時程挺正在向那店主人喝問:「有沒有一個花白鬍子的老頭兒和一個小姑娘在你的店裡?」

  店主人道:「沒有,當真沒有。」

  那個混混進來笑道:「現在沒有,待會兒就會有了。」

  程彪喜道:「你有了消息麼?」

  那混混說道:「回大人,這兩個人已經進了縣城,正在前門一間飯店吃晚飯。吃過晚飯,他們就要找客店了。城裡只有兩間客店,這間最大,他們多半會到這裡來的。」

  原來這個混混乃是衙門的「線人」,和程彪他們相識的。

  程彪哈哈笑道:「好,那咱們樂得歇一會兒,以逸待勞,讓他們自投羅網。」

  安達說道:「不過也得提防他們投宿另一間客店,你再給我去打聽他們的行蹤。」

  那混混道:「是,小人理會得。」

  程彪說道:「快給我準備酒菜,我們吃飽了好辦公事。」

  店主人諾諾連聲,當下便叫夥計帶他們進房間歇息。

  那混混又再進來,向店主人齧牙咧齒地笑道:「我給你說了好話,免你一場滅禍,你說你該怎樣──」

  那店主忙把一錠銀子遞過去,說道:「小二哥,你不說我也要酬謝你的,這點銀子,不成敬意。」

  那混混收了銀子,這才真的走了。

  程彪這夥人只道一間小客店裡能有什麼「奢遮」(了不起)的人物,是以放言無忌,絲毫也不理會「隔牆有耳」這句老話。

  穀嘯風這才知道他們之所以要盤問客人,倒並非是故意和店主為難,而是要搜查人犯。

  瑛悄聲道:「只不知那老頭兒和那小姑娘是什麼人?」

  任紅綃笑道:「壞人要捉拿的當然是好人了。」

  韓佩瑛道:「不錯,咱們撞上了,這樁事情,好歹理它一理。」

  店主人加意奉承,殺了兩隻雞拿了一壇老酒給程彪他們吃喝。幾杯下肚,他們的話也就更多了。不過卻始終沒有說出他們要捉拿的人是誰。

  安達搓搓肚皮,說道:「今天趕了一天路,真是餓得要命。想不到這間小客店的酒菜倒還不錯呀。」

  程彪道:「你少喝兩杯吧,待會兒還要動手呢。」

  安達說道:「怕什麼,咱們六個人還怕對付不了一個糟老頭兒和一個小姑娘。」

  程挺說道:「安大叔,這老頭兒可不能說是『稀糟』(本領不濟)啊,好像你也曾經吃過他的虧吧?」

  安達哼了一聲說道:「此一時,彼一時。如今他沒有幫手,我還怕打不過他麼?待會兒你們瞧著,我一個人就要把他們祖孫『拾懾』(收拾)下來。」

  程彪最小的兒子「白狼」程玉笑道:「安大叔,你捨得難為那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麼?」

  安達哈哈笑道:「老弟,你倒是真懂得你老哥哥的心意,說真個的,這小姑娘雖沒有韓佩瑛和奚玉瑾那樣花容月貌,可也算得是個標緻的小媳婦兒,這回你可不能和我搶了。」

  程玉笑道:「安大叔,君子不奪人之所好,你要的人,我怎能和你爭奪。不過你也得小心點兒才好,別像那回在老狼窩搶新娘子一樣,新娘子沒搶成,你卻吃了大虧。」

  原來安達的一隻眼睛,就是那次要搶赴揚州完婚的韓佩瑛,給韓佩瑛戳瞎的。提起這件事情,程玉的三個哥哥轟然大笑。程彪喝道:「你喝醉啦,說話都不知輕重了,怎能和安大叔開這樣的玩笑?」

  崩口人忌崩口碗,安達最忌諱的就是別人揭他這個瘡疤,登時怒氣上沖,拍案罵道:「韓佩瑛這個野丫頭可惜在大都沒有給我碰上!」

  程玉笑道:「碰上了她,你又能怎樣?」

  安達說道:「不錯,我是打不過她。難道『王府』裡的人都打不過她麼?捉著了她,我求小王爺把她賞給我,我挖掉她的兩隻眼睛,廢掉她的武功,再迫她做我的新娘子。」

  程玉笑道:「你打的如意算盤,當真捉到了她,小王爺自己不要,會讓給你?」

  韓佩瑛在隔壁房間聽得他們污言穢語,說到自己頭上,氣得炸了心肺。穀嘯風連忙攔阻她過去,在她耳邊低聲說道:「狗嘴裡不長象牙,何必急於去理會他們?讓他們多活些時,也好多聽一些消息。」

  程彪道:「安老弟,小兒胡亂說話,你別見怪。其實我們這次都是誠心來幫你的。你要知道王爺是吩咐咱們到兗州遞送文書,吩咐過咱們,路上不許鬧事的啊。」

  安達說道:「我知道,但既然恰好遇上,反正也耽擱不了咱們的正事。那老頭兒和你們也是有梁子的啊。」

  程彪說道:「對,我和他們的梁子雖然不深,這口氣還是要出的。不過我可不想搶人家的花姑娘。」

  從他們的口中總算又透露了兩個消息,其一,那老頭和少女乃是祖孫;其二,他們是給完顏長之送公函到袞州去的。

  金雞嶺正是在袞州境內。谷嘯風瞿然一省,暗自想道:「雖說金國的皇帝答應了檀大俠不對金雞嶺用兵,卻難保完顏長之不是陽奉陰違。他們送到袞州去的莫非就是完顏長之的什麼密令?」

  安達已有幾分醉意,還要添酒,那個混混卻已回來向他們報告消息了。報導那「糟老頭兒」和他的孫女是在另一間客店投宿。

  程彪說道:「安老弟,你的酒不能喝啦。」

  安達把酒杯一擲,說道:「好,咱們這就搶新娘子去,回來你們吃我的喜酒。」

  店主人躲在大堂牆角,看他們呼嘯而去,心裡十分害怕。忽見穀嘯風等人也跟著出來,穀嘯風把一錠銀子塞在他的手裡,說道:「房錢給你,我們走了。」

  店主人又是吃驚,又是詫異,說道:「你們不回來了麼?」

  穀嘯風笑道:「不錯,非但我們不會回來,這班鷹爪孫料想也不能回來了,你大可以放心啦!」

  安達堵住那客店的大門叫道:「周老頭兒,你也是老江湖了,識相的快給我滾出來!瞧在你孫女兒的份上,我不會難為你的,我還要尊你二聲老爺爺呢!」

  只見屋頂上驀地現出二人,正是那個老頭和他的孫女。

  那少女斥道:「淫賊看鏢!」

  一支鳳尾鏢破空飛下,安達雖有幾分醉意,本領卻沒稍減,把一柄扇了滴溜溜地一轉一托,那支鳳尾鏢落在他的扇面,竟然給他平平穩穩的便收了去。安達歪著獨眼笑道:「好精緻的手工,鳳姑娘,這算作是你給我私定終身的禮物吧。」

  少女大怒,便要躍下去和他拼命,那老頭說道:「狗嘴裡不長象牙,鳳兒,別中他們激將之計。」

  口中說話,一把銅錢撒下來,跟著就把他的孫女一拉,祖孫倆便在屋頂上施展輕功,掠過幾重瓦面,前面已經沒有相連的房屋,這才跳下地上,發足飛奔。

  這老頭的錢鏢可比他孫女兒的鳳尾鏢厲害多了,程彪使開他的獨門兵刃一支鐵煙杆潑風似的亂掃,加上安達的一柄折鐵扇撥打,才能把那十幾枚銅錢打落。那老頭和他的孫女兒已是逃過了二條長街了。

  安達叫道:「新娘子要跑,那可不行!」

  飛身上馬,望影疾追。程氏「五狼」也都跨上坐騎,跟在他的後面。

  谷嘯風和韓佩瑛等人出來的時候,剛好看見屋頂上那個少女和她的爺爺逃跑。不過還隔著一條街道:「野狐」安達和程氏「五狼」卻未瞧見他們。

  韓佩瑛又驚又喜,說道:「原來是周老爹爹和他的孫女兒,我真是糊塗,早就應該想到了。」

  原來這老頭子名叫周中嶽,是奚玉瑾的管家,他的孫女兒周鳳自小和奚玉瑾一同長大,更是親如姐妹。那次韓佩瑛在老狼窩遇劫,他們也是曾經在場的。

  當下谷嘯風、韓佩瑛、李中柱、任紅綃四人立即跟著追去。

  陰平縣是個小小的縣城,只有兩個兵丁把守城門,城牆很矮,只比普通的民房略高一些,不過卻是天黑之後就關上城門的。

  周氏祖孫已經翻過城牆逃出郊外,程氏「五狼」和「野狐」安達是騎著馬的,只能喝令兵丁開門,兵丁見他們是軍官,那敢不依?

  城門尚未關上,穀嘯風等一行四人又已來到,那兩個兵丁連他們是什麼模樣都還未曾看得清楚,他們已是從打開的城門沖出去了。

  他們一路跟著驟雨般的蹄聲追去,韓佩瑛正在擔憂程氏「五狼」的馬快,追趕他們不上,忽地看見他們的六匹坐騎,空騎散在路旁的一座山邊吃草。

  原來周氏祖孫躲入林中,「野狐」安達和程氏「五狼」追上了他們,就跳下坐騎跑入林中搜索他們了。黑夜密林,騎著馬在崎嶇的山道上不易追逐敵人,而且目標較大,易遭暗算,故而他們一追上了,自是以放棄坐騎為宜。

  穀嘯風等人來得正是時候。周中嶽和他的孫女兒被六個敵人圍攻,剛剛到了十分危險的關頭。

  「野狐」安達笑道:「周老爺爺,我是誠心想做你的孫女婿的,做了親家,這就免傷和氣了。只要你點一點頭,咱們馬上就可以化干戈而為玉帛。」

  周中嶽喝道:「放你的狗臭屁!」

  自忖已是難逃敵手,一怒之下,索性豁了性命,飛身一腳,猛撲「野狐」安達,與他硬拼,準備與他同歸於盡。

  安達笑道:「哎呀,周老頭兒,你怎麼這樣狠,你要你的孫女兒守活寡嗎?」

  他的身形溜滑之極,口中說著話,一閃就閃開了。但聽得「蔔通」一聲,另一個人卻倒在地上。正是: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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