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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六


  車淇心裏打定了主意,爹爹若給仇人害死,她自己也決不獨生,說道:「爹,都是女兒不好,害了你了。爹。你要和媽團圓,我也陪伴你們。」

  車衛道:「淇兒,別這樣想。你媽當年自尋短見,我痛不欲生。若不是為了你,我早已隨她去了。我不願意你學你的媽,能夠活下去你就活下去吧。這次的事情,你是上了奸人的當,我怎會怪你呢?不過,你也要記著這次教訓,以後切不可輕信人言了。」

  車淇口裏不說話,心裏卻還是拿定主意,想道:「我是爹爹的女兒,爹爹一世英雄,我決不能苟且偷生。爹爹別的話我聽,這番話和他平日對我的教導不同,我不能聽。」

  宇文沖拖著他們二人,終於到了車衛妻子的墓前。宇文沖放下他們,冷笑道:「車衛,你自負文武全才,當年恃此誘騙了我的表妹。今天我不殺你,我只要廢了你的武功,削了你的十指,割了你的舌頭,讓你武不能提刀,文不能握筆,有口也不能說話。哼,哼,看文玉還喜不喜歡你?」

  宇文沖狀類瘋狂,發出的獰笑,令得車衛也不禁暗暗心驚,心裏想道:「我一世英雄,決不能受他如此侮辱!」可惜他所凝聚的一點真氣,剛才在力唾辛十四姑之時,業已耗盡,此時要重新積聚,急切之間,那裏能夠?也即是說,他要想運用內功,自斷經脈,亦已不能了。

  車淇早已打定主意,大不了便是一死,倒是並不怎麼害怕,但聽得宇文沖要用這樣毒辣的手段害她父親,卻是不禁急怒交加,破口大罵了:「你,你這隻癩蛤蟆,你,你這條毒蛇,你怎能這樣害我爹爹!」

  宇文沖笑道:「車姑娘,不管你罵我什麼,你是救不了你爹爹的了。你向我求情或者還有商量。」

  車衛朗聲說道:「淇兒,你是我的女兒,不許哭,更不許向敵人求情!」

  宇文沖冷冷說道:「好,待我祭了文玉,回頭就處置你。你有什麼要對女兒交代的,趕快交侍吧,算是我對你格外開恩。」

  車衛用盡氣力掙扎,慢慢挪動身子,挨近女兒,輕輕撫摸車淇的頭髮,低聲說道:「爹爹一生做了不少錯事,今天的報應,或許也是我應該得的。你倘若能夠僥倖逃生,去找你的辛大哥吧。」

  車淇滿面淚光,忽地說道:「爹,我要你告訴我一件事情。」車衛說道:「你要知道什麼?」車淇說道:「辛大哥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他是不是真的有了妻子?他是不是真的負了女兒?」

  女兒這麼一問,卻是令得他大大不安了。車衛心裏想道:「淇兒在這死別生離之際,還要探問真相,我怎能令她傷心?」

  宇文沖在車夫人墓前喃喃禱告,也不知他說的是些什麼。正當車衛躊躇莫決,不知如何回答女兒之際,宇文沖禱告已經完畢,站起來了。車淇急道:「爹,你怎麼不說話呀,難道他,他……」

  車衛一咬牙根,說道:「淇兒,我來不及和你細說了,我只能告訴你,你的辛大哥還是一個有良心的人,他,他會照顧你的。」

  車淇臉上泛起笑容,說道:「爹,那我就放心了。只要他有良心,即使他做了些什麼錯事,我也會原諒他的。」

  宇文沖一臉獰笑,說道:「你們父女的話說完了沒有,我可要動手啦!」

  車衛喝道:「你要怎樣折磨我,儘管衝著我來,別讓我的女兒在這裏!」

  宇文沖哈哈笑道:「車衛,我知道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漢,原來你也有害怕的事情麼?」

  車衛怒道:「你這沒出息的小子,誰害怕你?但我與你結的仇冤,可與我的女兒無關,你向我報仇好了,何必折磨我的女兒?」

  宇文沖冷笑道:「你是怕你女兒目睹你受刑的慘狀麼?哈哈,你剛才不是還教訓女兒,叫女兒不可向我求情麼?如今你是不是向我求情了?」

  車衛大怒道:「好,你動手吧!我做鬼也不饒你!」

  宇文沖拔出一柄匕首,在車淇面前晃了一晃,說道:「車姑娘,我是看在你的面上,才饒你爹爹一命的。我削了他的手指,碎了他的琵琶骨,割了他的舌頭,他死不了的。但你卻可以做個孝順的女兒,服侍你的爹爹一生了。」

  車衛大怒之下,一口濃痰吐出,罵道:「宇文沖,你還是一個人嗎?」

  宇文沖抹去了臉上的痰涎,冷冷說道:「你急什麼,我馬上就成全你了,好,你怕見你女兒受驚,我先剜掉你的『招子』!」刀鋒移轉,對準車衛的眼睛。

  車淇一聲尖叫,暈了過去。這剎那間,她心裏最後想的是:「我和爹爹一起去了,辛大哥不知道在什麼地方?但願他能夠知道今天的事情,給我和爹報仇!」

  ***

  車淇做夢也想不到,他的辛大哥就在她的「鄰居」任天吾的家裏。

  宇文沖將他們父女拖向墓地之時,也正是任天吾在家裏向辛龍生百般盤問的時候。辛龍生打定主意,不理會他盤問什麼,總是回說:「不知。」

  任天吾冷笑說道:「你在揚州見著了奚玉瑾,你當我不知道嗎?你再不說,可休怪我不客氣了!」

  辛龍生道:「我見著玉瑾,可沒見著你的女兒!你的女兒根本不是和玉瑾同在一起。」

  任天吾道:「不錯,那一天,她不是和奚玉瑾一同走的。但她在外面根本沒有相熟的人,她跑出去,不是依靠奚玉瑾還能靠誰?」

  原來那日任紅綃以死相脅,不許父親攔阻奚玉瑾與宮錦雲。任天吾把她帶回家裏,初時看守很嚴,後來日子久了,就沒有那麼嚴了。任紅綃養好了傷,一天晚上,悄悄的溜了出去,連一封信也沒有給父親留下。

  辛龍生道:「你說的這些事情,我半點也不知道。除非你要我編造一套謊話,否則我拿什麼答你!」這倒不是假話,他的確是不知道的。

  任天吾疑心極重,當然他是不肯相信辛龍生的說話的。但辛龍生閉口不言,他也是沒有辦法。當下只好將他囚禁起來,待見到了辛十四姑再說。正是:

  痛失掌珠無處覓,老謀深算亦徒勞。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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