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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四


  耿照道:「岳少保為了愚忠,牛皋為了手足之義,做出了大錯之事。我的功業自然遠遠不能和他們相提並論,但也不能像他們的糊塗。」

  公孫璞道:「師父,你是現任總兵,如果皇上調你襲匪,那又如何?」

  耿照道:「我現在已經不是總兵了。」

  公孫璞喜道:「師父,你老人家不做官啦?」

  耿照道:「廷議中我堅持異議,皇上很不高興,要把我調任御林軍的副統領,我說我願削職為民,皇上大概見我去意甚堅,終於也答應了。」

  公孫璞道:「師父,你做得對,這樣的宮,做不做也罷。」

  白逖卻道:「耿大俠,你不肯附和他們,只怕韓侂胄也不放心你吧。你可得提防他暗中加害才好。」

  耿照說道:「我會小心的。所以昨日我一辭了官,今日就搬出相府。」

  公孫璞這才明白師父為什麼改了平民的服裝,住在這個小客店裏。說道:「師父,那你就該早點走呀。」

  耿照說道:「我的兵權尚未交代,韓侂胄要害我,至少也得等到新任的總兵接了我的兵權才行。我本來想今日走的,但因聽到你的消息,所以要等你脫險。」

  跟著白逖告訴他,原來韓希舜私囚他的事情,顯然是早已吩咐手下,切不可讓白逖知道。但還是有一個送信給他的僕人,和白逖相交甚厚,偷偷地告訴了他。

  公孫璞拜謝了白逖救命之恩,說道:「白老前輩,這件事恐怕終須會給韓希舜知道,倒是我連累了你不能在相府安居了。」

  白逖苦笑道:「就是沒有這件事情,我也不能在相府再住下去了。我本來是充當他和義軍的聯絡人,才做他的客卿的,如今『國策』已變,我也沒有必要再做他的客卿啦。」

  公孫璞道:「白老前輩,那你也得多加小心才是。」

  白逖說道:「我活了這一大把年紀,還怕什麼。我擔心的倒是文大俠,他住在中天竺,離此不過一日路程,住址雖然隱秘,只怕相府也會有人知道。」公孫璞道:「我正是奉柳盟主之命,要來拜見文大俠的。咱們一道到他那裏去如何?」

  剛剛說到這裏,忽聽得外面一片吵鬧之聲,有人喝道:「我們已打聽得清楚,有位耿總兵住在你們的客店裏,你怎能說不知道?」一個驚惶的聲音說道:「小的委實不知道那個是耿總兵。你看小店這樣簡陋,我們的客人多是做小生意的客商,那會有官老爺住到我們的店子裏來?」有一個人說道:「咱們還是搜吧!」前頭那個人道:「不好。耿照若然當真住在這裏,咱們還不方便得罪他。」白逖聽出這個人的聲音正是相府的大護院史宏。

  白逖說道:「他們的消息倒是好靈通呀,怎麼樣?」

  耿照道:「光明正大地見他。璞兒,你先躲一躲,若是他們沒提起你,你就不用出來。」

  白逖說道:「他們來得正好,省得我回相府告辭,耿大俠,我和你一起見他們,礙不礙事?我想他們既然能夠找到這裏,想必也已知道我是來找你的了。」

  耿照點了點頭說道:「好,明人不做暗事,和他們說清楚了也好。」當下朗聲說道:「史護院,耿照在此,請進來吧,別與店主人為難了。」

  只見史宏和三個人一同進來,其中兩個正是完顏豪的隨從,和公孫璞交過手的那兩個人。

  史宏雖然早已料到白逖是在這裏,但見他公然出現,也是不禁怔了一怔,道:「白老師,相爺正在找你,原來你是在給耿大人送行。」

  白逖冷冷說道:「我不是來送行的,你們才是來送行的。」

  史宏一時不解其意,笑道:「不錯,我們來替相爺給耿大人送行的。白老師,你不是來送行的卻是什麼?」

  白逖說道:「白某今日與耿大人一同離開杭州,麻煩你回去稟告相爺,白某沒工夫回去向他告辭了。」

  史宏道:「耿大人要借重你參與戎幕麼?」

  白逖說道:「此事與耿大人無關。我們一同離開杭州,可卻是我走我的,他走他的。你們不用胡亂猜疑。」

  史宏說道:「白老師,你在相府住得好好的,人人都尊重你,這一走卻是為何?」

  白逖冷笑道:「多謝你們的尊重了。白某因何要走,你回去問你們的二公子自然明白。」

  史宏甚是尷尬,打了個哈哈說道:「白老師,你的事咱們慢慢再談。」

  耿照說道:「你們幾位到來,有何見教,不妨直說!」

  史宏說道:「實不相瞞,史宏奉了相爺的指示,確是有三件事情要辦。」

  耿照道:「很好,那就請你一一道來,看我是否能夠照辦。」

  史宏說道:「第一件事情我早已說過了,我們是來替相爺給你耿大人送行。」

  耿照淡淡說道:「不敢當,耿某早已辭了官職,不是什麼大人了。」

  史宏說道:「相爺說新任的總兵已經派出,他知道耿大人尚未離開臨安,是以,是以——」

  耿照冷笑道:「原來是相爺叫你來催促我走的。」

  史宏說道:「不敢。相爺說耿大人若是未盡遊興,異日自當請耿大人再來遊賞西湖。」

  耿照淡淡說道:「多謝了。你回去稟告相爺,說耿某巴不得馬上解除兵柄,用不著他催促,我自當快馬趕回防地。」

  史宏說道:「是。還有一樁事情,想要請問大人。有一位少年英雄名叫公孫璞,聽說是耿大人的高足。」

  耿照說道:「不錯,公孫璞正是小徒,怎麼樣?」

  史宏說道:「是這樣的,二公子與令徒一見如故,好生敬重。日前他曾請令徒入居相府,不知何故令徒不告而別,想請問耿大人可知他的去處嗎?」

  耿照冷笑道:「你這話有點不盡不實吧?」史宏裝出一副惶恐的神氣道:「二公子確實是這樣告訴小的。」

  耿照驀地提高聲音叫道:「璞兒,你出來!」公孫璞在內室應聲而出,對史宏等人怒目而視,說道:「是韓希舜與完顏豪要找我回去打架麼?」耿照道:「璞兒,不可無禮,有話好好的和他們說。」

  史宏打了個哈哈,掩飾窘態,說道:「完顏公子與你切磋武功,那也是一番好意。公孫少俠,你是怎麼出來的,也不和二公子說一聲。」

  公孫璞冷笑道:「我和韓希舜說了,他還肯放我出來?」

  白逖冷冷說道:「史宏,你不必假惺惺了。韓希舜是要查究他怎能走出相府的,是麼?你回去告訴他,昨晚的事都是我姓白的幹的!」

  史宏說道:「白老師,恐怕你和公孫少俠都是有點誤會了。二公子說他挽留公孫少俠的方法容或不當,卻實是一番誠意。昨晚的事已經過去,大家不必再提。二公子還說,他已向爹爹進言,若然請得公孫少俠回去,擔保相爺會重用公孫少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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