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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九


  話猶未了,忽見一個漢子飛般躍出,說道:「我也來一套刀法,博顏公子一哂。」

  此時梧桐樹的樹枝正在紛紛落下,只見刀光疾閃,霎時間刀光靜止,那漢子插刀歸鞘,說道:「獻醜了。」眾人定睛看時,只見落在地上的樹枝都給削為兩段,有人走去拾起幾枝拿回來給大家看,每枝樹枝都是恰好分為兩半同樣長短。

  那短小精悍的隨從說道:「這位是郭武師吧,久仰郭武師的快刀絕技,果然言下無虛。」

  那姓郭的武師洋洋得意地說道:「請獨孤大哥指教。」

  那隨從道:「我也練過幾年刀法,待會兒自當獻拙,現在還是請西門大哥先露一手吧。」

  那高瘦的隨從笑道:「你這是教我出醜了。不過史教頭有命在先,我也只好獻醜,與史教頭琢磨琢磨吧。」

  說罷,走到另一株梧桐樹下,輕輕在樹幹拍了一掌,那株梧桐樹紋絲不動,他就立即回來了。史宏正自心裏嘀咕:「這算什麼?」心念未已,奇景忽現。

  只見那棵梧桐樹的樹葉轉眼間變得枯黃,一陣風吹過,一片片的樹葉落下來。眾人吃驚不已,那高瘦的隨從笑道:「郭武師,請你剖開樹心一看。」那個快刀的郭武師唰唰兩記快刀,在樹上劃開一個「十」字,只見樹心就似給蟲蛀過一般,腐爛得一捏即碎。

  史宏大驚道:「西門大哥,你練的是什麼功夫?」那高瘦的隨從道:「我也不知是什麼功夫,家師傳授我這門功夫的時候,說是從桑家的腐骨掌變化來的,他還沒有定名。嘿嘿,雕蟲小技,教史大哥見笑了。」

  史宏心悅誠服,說道:「我的黑虎拳斷樹,不過是硬功而已,和你這陰柔的掌力相比,實在相差太遠。倘若是血肉之軀,著了你的一掌那還了得。」

  那高瘦的隨從微笑不語,他的同伴代答道:「西門兄的神掌能傷奇經八脈,擅剋內功高明之士。著了他的一掌,七天之內,血壞脈枯,就像這棵枯萎的梧桐樹一樣,縱然不死,也要變得癱瘓了。」

  公孫璞是練過腐骨掌功夫的,心裏亦是不禁好生驚詫,想道:「我外祖的腐骨掌從來不傳外人,我爹也是偷學的。怎的這個人卻也懂得這門功夫?他複姓西門,難道是西門牧野的子侄嗎?但西門牧野已經投奔蒙古,若是他的子侄,又怎敢大搖大擺來到宋國的相府作客?以他這樣的武功,卻又何以肯委身作這個顏公子的隨從?」百思莫得其解,只好隨眾稱讚。

  顏公子忽地笑道:「公孫少俠,你這就不夠朋友了。」

  公孫璞怔了一怔,說道:「顏公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顏豪笑道:「在座的別位朋友,或許是未曾見過這門功夫,對他誇讚。吾兄是個大行家,理應予他指點才是。諒他這點能為,焉能入得吾兄法眼,你也稱讚他,我看,那是言不由衷了。」

  公孫璞心頭微凜:「這姓顏的對我的底細倒似乎摸得相當清楚。」當下說道:「腐骨掌我只是略知皮毛,西門大哥的功夫是從腐骨掌變化來的,神奇奧妙,比我所知的不知高明多少,『指點』二字,要顛倒過來說才是。」

  顏豪搖了搖頭,道:「公孫少俠是真人不露相,西門柱石,你只好自嘆沒福了。」西門柱石說道:「是呀,公孫少俠不肯指點,真是遺憾之至。」心裏則在想道:「我就不信你的腐骨掌比我還要高明,終須我要迫得你不能不露出來。」韓希舜道:「好戲還在後頭,只盼公孫兄酒酣興起之後,再給咱們露兩手吧。現在請獨孤大哥使一回快刀,讓我們開開眼界。」

  那複姓獨孤的隨從笑道:「有郭武師的快刀珠玉在前,我若再練,這可當真是班門弄斧了。」

  郭武師道:「獨孤大哥,你是答應過指點我的,可不能自食前言。」

  顏豪道:「獨孤行,主人盛意拳拳,你就練一趟吧。」

  獨孤行道:「好,指點二字我不敢當,我與郭武師琢磨琢磨。韓公子,請借一位尊僕一用。」

  眾人不覺有點納罕:「他練快刀,何以卻要借一個韓家的僕人來用?」韓希舜道:「獨孤大哥,你的刀法要人陪練的嗎?我的僕人可是沒人會使快刀的啊!」

  獨孤行道:「我要一個完全不懂武功的。韓公子放心,我不是要他餵招,絕不會傷他的。」

  韓希舜笑道:「要不懂武功的,那就太容易了。小楊子,你站出來。」小楊子是給他們倒酒的一個小廝。

  那小廝一副惶惑的神色,站出來道:「我什麼也不懂的,不知要我如何陪練?」

  獨孤行笑道:「你什麼也不用管,聽我的就行。」說罷在地上拾起一片樹葉,塗上一點泥漿,貼在那小廝的鼻子上。忽地說道:「你看後面是什麼?」

  那小廝吃了一驚,回頭一望,就在這眨眼之間,只見刀光一閃,獨孤行已是一刀把粘在他鼻尖上的那片樹葉削了下來。小廝毫髮無傷。原來他哄他回頭,是避免他看見刀光難免要嚇一跳。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呆了片刻,這才爆發出如雷的采聲。那郭武師嘆了口氣,說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句話當真不錯。從今之後,我是不敢再使快刀的了。」

  獨孤行道:「郭武師,你可千萬別要如此,你的快刀,在江湖上最少也可以排名十名之內,倘若閉門封刀,那就太可惜了。」

  若在平時,郭武師聽得人家將他的快刀排名在十名之內,心裏一定極不高興,因為他自認為是數一數二的。

  如今見了獨孤行的刀法,得他認為可以在十名之內,知道這已是他為了給自己挽回面子的說法,心中反而大為舒服了。

  韓希舜笑道:「有顏公子、公孫少俠和西門、獨孤兩位大哥在此,你們的一些粗淺武功也就不用再練了。」

  顏豪說道:「不必扯到我們身上。不過天色不早,恐怕也是沒有足夠的時候看大家的功夫了,還是早早請公孫少俠露兩手吧。」

  公孫璞道:「我這莊稼漢的把式更是難入方家法眼。我說過此會我只是來開眼界的。」

  顏豪打個哈哈說道:「公孫少俠,咱們今日是以武會友,你又何必如此惜技如金。不過韓公子剛才說得好,酒酣方能興起,請讓我借花獻佛,敬少俠一杯。」說到一個「敬」字,雙指一揮,把一杯斟滿了酒的酒杯,向公孫璞彈去。

  這杯酒是放在桌上的,一彈之下,酒杯飛了起來,半空中打了兩個圈,平平穩穩的向公孫璞飛去,杯中的酒竟沒濺出半點。

  在座的都是武學行家,見顏豪露出這手功夫,也不禁看得呆了,人人心裏喝采,但又都是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個酒杯,誰也不敢出聲。

  要知若是把酒杯從手中飛出,杯中的酒不濺出來已是難能,擅於暗器功夫的人也還勉強可以做得到。如今將放在桌上的酒杯彈得飛起,而要滴酒不濺,力道用的巧妙,簡直是匪夷所思,難度是要比從手中飛出難上百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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