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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七


  話猶未了,只聽得轟隆轟隆的聲音,那兩個夥計滾下樓梯,一個滿面煤灰的小廝卻走上來了。

  那小廝道:「我有錢就來這裡喝酒,你管我是什麼人。哼,你們才是臭不可聞的大壞蛋!」

  公孫璞一聽得這小廝說話的聲音,不由得驚喜交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來這個小廝不是別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宮錦雲。

  宮錦雲第一次在儀醪樓與他相識的時候,是作撿煤球的小廝裝扮的,如今正是和那天的武裝一模一樣!

  公孫璞失聲叫道:「宮姑娘,你來了!」

  那胖掌櫃吃了一驚,說道:「什麼,你是黑風島主的女兒,你來作甚?」

  宮錦雲笑道:「我本來是來喝酒的,如今沒酒可喝,但卻有架可打,那我就只好和你們打架玩玩啦!」

  濮陽堅喝道:「把她幹了!」

  他們這邊三個人都是同一心意,既然不能善罷甘休,那就必須把黑風島主女兒殺了滅口,方能免除後患。

  三個人沒有預先約好,同時向宮錦雲出招,這就給了公孫璞一個可乘之機。只聽得「砰」的一聲,鄭友寶著了他的一掌。他的功力雖然大減,這一來鄭友寶也仍是禁受不起,骨碌碌的從樓梯直滾下去。

  宮錦雲笑道:「打得好,這正是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鄭友寶爬了起來,本來還想上樓再鬥的,聽了這話,不由得大吃一驚,冷汗如雨。宮錦雲說的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話中之意,不啻告訴鄭友寶知道,他中的是「化血刀」的毒傷了。

  鄭友寶沒有練過「化血刀」,不知是真是假,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此時他已跌得渾身酸痛,心裡想道:「受了『化血刀』之傷是絕不能再用真力的,上去也幫不了師兄的忙,還是趕快回去請師父救治緊要。」

  於是不敢上樓,爬了起來,一溜煙的便跑了。其實公孫璞用的卻並不是「化血刀」的功夫。

  那胖掌櫃武功最高,三人同時出招向宮錦雲攻擊之際,他陡地瞿然一省,身似陀螺疾擰,「鐵算盤」轉了過來,擋了公孫璞的一招,叫道:「你對付那丫頭,我收拾了這小子再來幫你。咱們不可自亂步驟。」

  濮陽堅曾經和宮錦雲交過手,暗自思忖:「這丫頭本領有限,我雖然失了毒功,殺她諒也不難。」

  說道:「好,你專心對付那小子吧,殺了那丫頭我再來幫你。」

  他的武功遠不如那胖掌櫃,口頭上卻是要好勝爭強。

  宮錦雲笑道:「濮陽堅,你已經是給拔了牙的蛇了,還想咬人麼?」

  濮陽堅大怒,呼的一掌便打過去,喝道:「殺你這小丫頭何須要用毒功!」

  宮錦雲格格一笑,道:「是麼?」

  笑聲中衣袂飄飄,倏地一劍指到了丹田,濮陽堅大吃一驚:「這丫頭的功力怎的精進如斯?」

  饒是他閃得快,劍光過處,也削掉了他的一幅衣袂。

  原來宮錦雲自從和公孫璞相識之後,得公孫璞傳授她的正宗內功心法,這一年來頗有進境。而濮陽堅在一年前給公孫璞廢了毒功,本身的功力,也多少受了影響,迄今仍未恢復如初。此消彼長,即使只以功力而論,宮錦雲亦已不遜於他。

  宮錦雲的劍法是黑風島不傳之秘,招數的精妙,遠遠在濮陽堅之上。濮陽堅不能以功力蕩開她的長劍,越戰越是驚慌,十數招後,宮錦雲喝聲「著!」一劍從他右肩穿過!

  濮陽堅一聲吼叫,喝道:「臭丫頭,你敢傷我,我要你的命!」

  口裡這麼說,腳底卻似抹了油,一轉身跳出窗口,便即跑了。跑到老遠,不見有人追來,這才揚聲叫道:「君子報仇十年未晚,總有一天,我要取你這臭丫頭的性命!」

  宮錦雲哈哈大笑道:「落水狗自稱君子,你這狗面皮之厚,倒是可以算得世上無雙。可惜我現在沒有工夫打落水狗,由你去吧!嘿,嘿,這裡還有條咬人的惡狗,且待我把它打得變了落水狗再說。」

  胖掌櫃又驚又怒,惱怒濮陽堅和鄭友寶,只顧自己逃跑,絲毫不講江湖義氣。心裡想道:「好呀,你們會跑,難道我就不會跑嗎?」

  本來以他的武功,抵敵公孫璞和宮錦雲二人,還是可以應付得了的。因為公孫璞要一面運功療傷,此時已是快要到了強弩之末的境地了,但他一來因為知道宮錦雲是黑風島主的女兒,心裡不無顧忌,他與宮錦雲未交手,也不知是否勝得過她。心想縱然能夠傷她,殺不了她,給她逃回去告訴父親,自己這條性命也要喪在黑風島主之手;二來見濮陽堅和鄭友寶已經給她殺得大敗而逃,心裡也就未免著慌,不敢戀戰。

  宮錦雲身似水蛇遊走,唰、唰、唰疾攻數劍,胖掌櫃無心戀戰,把鐵算盤推出,鎖住宮錦雲的劍尖,說道:「小丫頭不可迫人太甚。」

  一個轉身,拋開了鐵算盤,也從視窗跳出去了。

  宮錦雲道:「你吃飯的傢伙丟了,這掌櫃你可當不成啦!」

  長劍一豎,把那鐵算盤拋下,哈哈大笑。

  胖掌櫃那班夥計在她的笑聲中逃得乾乾淨淨。宮錦雲也不理會他們。

  公孫璞喘過口氣,說道:「錦雲,我真是做夢也想不到會在這裡見得著你。」

  宮錦雲笑道:「為什麼想不到?你應該想得到的。你答應給那些人治傷,我能夠不算准日期趕來會你嗎?」

  公孫璞心裡甜絲絲的,說道:「錦雲,你真好。是呀,我的確糊塗,應該想得到你會來的。」

  宮錦雲道:「閒話少說,你怎麼樣了?」

  公孫璞說道:「沒什麼,他們用毒酒害我,毒氣已是給我驅除八九了,害不了我的,你別擔心。」

  宮錦雲道:「好,那咱們在這裡吃喝飽了再走,你可以在這時候慢慢驅毒療傷。」

  公孫璞道:「你還要在這裡喝酒?」

  宮錦雲笑道:「不會再有毒酒的了。你吃了半頓,我可沒有吃過呢。儀醪樓的佳餚美酒,豈可錯過?不吃個飽,那不是如入寶山空手回嗎?」

  剛說到這裡,只見廚房裡走出七八個人,為首的是個腰系圍裙、滿面油光的胖子。宮錦雲笑道:「大師傅,你受驚啦。」

  原來這胖子乃是儀醪樓的大廚師,其他的人,有的是釀酒師傅,有的是「二廚」、「三廚」,總之都是在廚房幹活的夥計。要知濮陽堅和那「胖掌櫃」霸佔了儀醪樓,樓面的夥計可以換成他們的人,廚房裡的夥計卻非保留原來的舊人不可。

  大廚師率領一眾夥計向他們二人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說道:「多謝兩位大俠,給我們趕跑了惡人。兩位要吃什麼東西,儘管吩咐。」

  宮錦雲笑道:「想不到我這煤黑子也變作大俠啦。好,且待我想想要吃什麼。對,公孫大哥,我們就要那天所點的菜式好不好?」

  公孫璞問道:「你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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