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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五


  公孫璞點一點頭,便走過去,說道:「厲姑娘,你那次幫了我的大忙,我還未向你道謝呢,這個無賴少年你讓我對付吧。」

  厲賽英正自吃緊,也不客氣,飄身一退,說道:「好,讓你替我懲戒他吧。不過你可得當心一些,這個潑皮的點穴功夫似乎還很不錯。」

  公孫璞笑道:「我正是要來領教他的點穴功夫。」

  雨傘一揮,替下了厲賽英,迎上韓希舜的摺扇。

  韓希舜是相國公子的身份,平素風流自賞,自以為文武全才。不料今日卻被公孫璞當作「無賴」,厲賽英罵作「潑皮」,心裡那份氣惱自是不用說了。為了保持「風流儒雅」的公子爺身份,他不便和公孫璞對罵,手底卻使出狠招,重手法打公孫璞的穴道。

  公孫璞雨傘一迎,「當」的一聲,摺扇敲在傘柄上。他這傘柄是比凡鐵重逾十倍的玄鐵做的,登時把韓希舜震得虎口發熱,摺扇幾乎脫手。

  韓希舜這才吃了一驚,喝道:「你這是什麼兵器?」

  公孫璞亦是心頭微凜,想道:「這小子的摺扇居然還能夠拿在手中,也算得是有幾分本領了,怪不得厲姑娘打他不過。他這摺扇打穴的功夫好像是驚神指法演變出來的,且待我再試他一試。」

  於是哈哈一笑,說道:「你怕我這件寶貝,我不用它就是。」

  合了雨傘,仍然背在背後,空手就來奪韓希舜的摺扇。原來他是特地要引韓希舜把點穴功夫都抖露出來的。若用玄鐵寶傘抵禦,只怕會打斷他的扇子,這目的就達不到了。

  韓希舜氣得面色發青,喝道:「好小子,你敢目中無人!」

  立即一招「北斗七星」使出,一招之內,連點對方七處穴道。

  公孫璞一飄一閃,故意讓韓希舜點著他的一處穴道,韓希舜摺扇一收,喝道:「給我躺下!」

  那知公孫璞只是身形微晃,冷笑說道:「來而不往非禮也,讓你也見識見識我的點穴功夫!」

  口中說話,駢指如戟,便點過來。

  原來公孫璞有他祖父家傳的「顛倒穴道」的功夫,韓希舜的獨門點穴手法雖然厲害之極,功夫未到,卻也難奈他何。但韓希舜的這一招點七穴的手法卻惹起他心中的疑問,暗自想道:「這廝用摺扇點穴的功夫倒像是從驚神指法變化出來的。驚神指法,天下只有我的檀叔叔和金國的完顏長之會使,完顏長之是金國的皇叔,從沒收過弟子,更不會把功夫傳給漢人。那麼他是從那裡學來的呢?手法變化的精妙,竟然好像比我的檀叔叔還要高明?」

  公孫璞的「檀叔叔」即是「武林天驕」檀羽沖。檀羽沖本來是金國的「貝子」,但因反對金主的暴政,早已成為「欽犯」了,他和笑傲乾坤華穀涵是好朋友。華谷涵的妻子蓬萊魔女是公孫璞的祖父撫養成人的,既是徒弟,又是義女,所以公孫璞一向叫她姑姑,華谷涵夫妻和武林天驕都曾傳授過公孫璞的功夫(事詳拙著《挑燈看劍錄》。又名《狂俠天驕魔女》)。

  公孫璞心中疑惑,殊不知韓希舜比他疑惑更甚。公孫璞駢指如戟向他點來,施展的點穴功夫和他剛才用摺扇點穴的那一招竟是一模一樣,同樣的在一招之間,點他七處穴道!

  韓希舜好不容易避了開去,心裡想道:「奇怪,這個鄉下少年怎的也會使驚神指法?這種天下無雙的點穴功夫,據我師父所說,除了他之外,就沒有人懂的。但這鄉下少年的點穴功夫,竟似乎比我還要高明?」

  其實論指法的巧妙,公孫璞還是稍遜一籌,但這變化的微妙之處,高下之別,以韓希舜的武學造詣卻是看不出來。公孫璞的功力比他高得多,深厚的內家真力配合上最上乘的點穴功夫,韓希舜自以為是對方比他高明了。

  厲賽英脫出身來,便即過去與奚玉帆聯手。鄧鏗仍然在發暗器向奚玉帆偷襲,厲賽英身似水蛇遊走,避開他的暗器,霎眼間到了他的面前,唰的一劍向他刺去。

  鄧鏗的劍法和暗器功夫在黑道上號稱「雙絕」,但他也只能在黑道上稱雄而已,卻怎比得上厲賽英明霞島的秘傳劍術。

  不過十數招,鄧鏗抵敵不住,逐步後退,又再與史宏、蒙銑會合。合三人之力,勉強敵住奚玉帆、厲賽英二人。

  韓希舜比他們更糟,他和公孫璞單打獨鬥,使盡了渾身解數,非但占不到半點便宜,反而迭遇險招。正在心中暗暗叫苦,忽見一個老者,匆匆跑來,「咦」了一聲,叫道:「二公子,你為什麼和他們打架?」

  韓希舜喜出望外,原來這個老者正是相府的客卿白逖。

  韓希舜喜出望外,連忙叫道:「白老師快來幫我!」

  就在此時,公孫璞一聲冷笑,五指如鉤,已是向他的琵琶骨疾抓下來。

  白逖在相府作客,自是不能袖手旁觀,只好插在他們二人之間,替韓希舜擋這一招。

  公孫璞一見這老人的身手,便知他是個武功極為高明的人,當下變抓為劈,雙掌一交,只覺好像碰著了一團棉花似的,自己發出的剛猛之極的掌力,宛如泥牛入海,一去無蹤。對方的身子連動也沒動一下,但卻也沒有反彈之力,分明是手下留情。

  公孫璞只知白逖的本領高明,但到底高明到什麼地步,仍是試不出來。碰上這樣一個「深不可測」的高人,不由得心頭大駭。

  韓希舜洋洋得意,冷笑說道:「白老師來了,看你們還逃到那裡去?白老師你怎麼還不動手呀?」

  那知白逖卻道:「公子且慢!」

  轉過身來叫道:「史師父住手!」

  史宏雖然是在相府做教師爺的大護院,但白逖卻是相爺的上賓,史宏只好遵命跳出圈子,蒙銑、鄧鏗二人跟著也退下了。

  韓希舜怔了一怔,說道:「白老師,你怎麼啦?他們是想混入臨安的匪徒呀。」

  白逖不睬他的說話,一晃身到了奚玉帆的面前,說道:「請問揚州百花谷的奚璞是你的什麼人?」

  奚玉帆見他說話客氣,遂也恭恭敬敬地答道:「正是家父。」

  白逖哈哈一笑,說道:「怪不得你的百花劍法使得這樣好,果然是虎父無犬子!」

  奚玉帆道:「老前輩和家父相識的嗎?不敢請教大名。」

  白逖笑道:「我和令尊在二十年前也是不打不成相識的朋友,老朽姓白名逖,想必令尊曾和世兄說過。」

  奚玉帆「啊呀」一聲,說道:「原來是白世叔,爹爹常常提起你的名字,可惜這二十年來,一直見不到你。家父不幸,早已去世了。」

  白逖說道:「我知道。沒多久以前,我還曾經見過你的好朋友谷嘯風呢。」

  奚玉帆喜道:「我也在找他,聽說他到──」

  白逖不待他把話說完,連忙向他使了一個眼色,說道:「不錯,他是到我的一位老朋友那兒去了。你是到文大俠那裡的吧,我不阻你了。」

  奚玉帆瞿然一省,想道:「不錯,他是這個什麼『公子爺』的『老師』,我若說出太湖七十二家總寨主王宇庭的名字,這個『公子爺』就更有藉口指我是匪徒了。豈不令這位白老前輩左右為難?」

  同時心中也有疑惑:「聽說白逖是一位避世高人,怎的卻會在豪門作客?」

  厲賽英沉不住氣,冷冷說道:「只怕你的公子爺不肯放我們走吧?」

  正是:

  本是江湖豪傑客,權門托庇為何由?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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