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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六


  高氏夫人道:「他以為我是一個小孩子容易受騙,我在他那裏幾個月,他照料得我十分周到,我也假意討他歡心。同時他也一定要計算詳密,我偷了寶圖回來,一定瞞不過他。」

  厲賽英道:「但他是怎樣設法讓你做得成丘師伯的弟子呢?」

  高氏夫人道:「他教了我一套說話,在他的盜船經過蛇島之時,把我拋棄島上。」

  厲賽英伸伸舌頭,說道:「師姐,我真佩服你的大膽。聽說蛇島之上,毒蛇遍佈,若然換了是我,只怕嚇也嚇死了。」

  高氏夫人道:「那時我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當然是害怕的。但不冒此險,難報父仇,也就只好聽天由命了。我給拋在島上,不久就有蛇群遊來,有頭部扁平的、三角形的、圓錐形的,有身子圈成一餅的、有豎起來的,還有四隻腳似爬蟲的,千方百怪,五彩斑斕,把我圍在中間,我嚇得幾乎暈了過去,尖聲叫了起來。幸虧那些毒蛇還沒咬著我,就在我被蛇群所噴的毒霧噴得神智迷糊之際,忽聽得一聲長嘯,宛如龍吟。說也奇怪,那些毒蛇就像湖水般退下去了。迷糊中似乎有人將我抱起。待我清醒過來的時候,已在一間靜室之中,只見一個白髮童顏的老頭笑眯眯的對著我了。他說道:『小姑娘別怕別怕,有我在這裏,毒蛇是不會咬你的,但你是怎樣來到我這個島上的呢?』」

  厲賽英道:「這老頭想必就是丘師伯了。」

  高氏夫人道:「不錯。於是我把預先編好的謊話說了出來。我說是被海盜劫的,父母都給強盜殺了。我又哭又罵,招惱了那個強盜頭子,他就把我拋在島上,說是要把我餵蛇。丘抗曾見懸著骷髏旗的喬拓疆的盜船經過蛇島海面,他當然想不到一個小孩子會說謊,果然不出喬拓疆所料,他就收我為徒了。」

  厲賽英道:「怪不得丘師伯那樣疼你,他可憐你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高氏夫人面上一紅,咽下眼淚說道:「我對不住師父,他救了我的性命,又那樣疼我,可是我卻在打著主意害他。

  「我在蛇島過了七年,師父對我好像親生女兒一樣。我雖然一直把他當作殺父的仇人,但也不能不感激他對我的恩義。本來我有許多機會可以暗害他的,終於都是不忍下手。我想偷了那份寶圖也算了,殺父之仇與撫養之恩就作是相互抵銷了吧。」

  厲賽英嘆道:「照你剛才所說的情形看來,那個蒙面人根本就不是丘師伯。你錯把他當作了仇人了。」

  高氏夫人道:「幸虧我沒有下手害他,有一天他出海捕魚,要第二天才回來。我就趁這機會,偷入他的書房翻箱搜匣,找到了一本小冊子,裏面也有幾幅人像,人身上注明各處穴道和點穴解穴之法的,但和我父親所說的那份圖解不同。但我以為這是穴道銅人的圖解的副本,找不到正本,師父手抄的副本也好,我就偷了出來。在蛇島幾年,我已學會了駕船的本領,島上有一隻小船是留給我在附近的海面玩耍的,我就連夜駕馭這隻小船離開蛇島。幸好那幾天風浪不大,我冒了一些險,果然給我平安登陸。」

  說至此處,在枕頭下拿出一本小冊子,遞給厲賽英道:「我做了這件對不住師父的事情,身子雖得平安抵陸,心中卻是一直不得平安。我是沒法到先師墓前請罪了,這本本門的武功秘笈,只好拜託師妹帶回去交還師叔吧。」

  厲賽英翻了一翻,笑道:「這那裏是什麼穴道銅人圖解,這只是本門所傳的點穴功夫,和那份圖解相比,可真是有天淵之別呢。不過這也是師祖心血之所聚,讓我帶回去也好。」

  高氏夫人繼續說道:「師父還未傳授過我點穴的功夫,或許是因為我功力未夠不該躐等之故。回來之後,我按圖自練,幾乎走火入魔,病了一場。後來雖然練成了,但也還是打不過喬拓疆。我點著了他的穴道,他立即便能運氣自解,此時我也隱隱猜想得到,這一定不是那份穴道銅人圖解了。」

  厲賽英道:「你打不過喬拓疆,喬拓疆肯放你走麼?」

  高氏夫人道:「說也奇怪,他剛要追上我的時候,不知怎的,忽地摔了一跤,爬起來滿面驚惶的就走了。

  「我正覺得奇怪,忽地覺得小腹的膻中穴有一陣麻癢的感覺,登時不省人事。

  「醒來之後,只見那本小冊子放在我的身邊,我也沒受什麼傷,以後一直沒事。」

  楊潔梅聽至此處,恍然大悟,說道:「這一定是辛十四姑作弄你的。她使毒的功夫天下無雙,不知她是用了什麼藥物,令你昏迷。」

  高氏夫人本是個極聰明的人,想了一想,也就恍然大悟,說道:「我明白了,那女魔頭想必亦是知道那份穴道銅人圖解的秘密的,她以為我偷的是真本,故而暗中幫了我一把忙,嚇走了喬拓疆,然後又把我弄昏迷了來搜我的身。她是個武學大行家,搜到了這本小冊子,只須略略一翻,當然就知道是假的了。也幸而她知是假,否則只怕我當時就遭了她的毒手了。」

  邵湘華道:「她既然知道你沒有得到那份圖解,為何她今天又要跑來害你?」

  楊潔梅笑道:「這還不易明白嗎,是因為我們的緣故,連累伯母遭受無妄之災。」

  邵湘華道:「哦,我明白了。她定是以為那份圖解既然不是落在丘抗之手,那就有可能是高傑當時說謊,那份圖解說不定是落在我的爹爹或你的爹爹手中了。娘,她以為你撫養了我,為的就是要找那份寶圖。」

  高氏夫人心中暗暗叫了一聲慚愧,原來她當年極力主張要收養邵湘華作兒子,確實是出於這個動機。她並不懷疑父親說謊,但因出事之晚,房子裏是沒有燈火,黑漆漆的。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為是楊大慶或石稜把寶圖收起,給蒙面人拿走的只是裝著珠寶的匣子。而她父親沒有看見,卻以為是蒙面人拿走了。

  高氏夫人心中慚愧,不覺停止了說話,呆呆的看著邵湘華。邵湘華吃了一驚,問道:「娘,你怎麼啦?」

  高氏夫人道:「如果我真是為了那份寶圖的緣故,才撫養你,你還肯叫我娘嗎?」

  邵湘華笑道:「娘多疑了,我怎會這樣揣度你呢?何況你們收養我的時候,我只是八歲大的孩子,又怎會知道寶圖的秘密?」

  高氏夫人道:「或者我是存著這樣希望呢?我希望你們父子終有重逢之日,你的爹爹年紀老了,當然要把這份寶圖傳給你的。到時你感激我的撫養之恩,我問你要,你能夠拒絕我嗎?」

  邵湘華呆了一呆,說道:「娘,即使你有這樣存心,我也不會怨恨你的。但你怎知我的爹爹沒有死呢?」

  高氏夫人道:「當我發現我偷來的那本東西,並非穴道銅人圖解的副本之後,我就打聽你們兩家的下落,因為我懷疑那份圖解,不是在你爹爹手中,就是在楊姑娘爹爹的手中。

  「那次失事之後,楊大慶大概是怕牽連鏢局,辭了總鏢頭之職,逃到南方,隱姓埋名,我查不出他的下落。石稜則還在老家。

  「我曾經到過你的家鄉,恰好是在你家那晚遇盜之後的第七天,你們家裏的一個僕人重傷未死,我找到了他,給他醫治,讓他多活幾天。他告訴我,石稜那晚是受了傷,但沒有死。他親眼見到他衝出去的。」

  邵湘華又驚又喜,道:「爹爹若然還在人間,為什麼這許多年,江湖上沒有半點他的消息?」

  高氏夫人道:「那天晚上的強盜,我想你的爹爹也一定知道是喬拓疆了。或許他是在重練武功,武功未曾練好之前,既然難以報仇,他當然不會在江湖露面給喬拓疆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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