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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〇


  奚玉帆和那姓丘的漢子卻是半斤八兩,旗鼓相當,不過由於厲賽英已經占了上風,奚玉帆精神抖擻,對方則難免心慌,此消彼長,那人也只有招架的份兒了。

  奚玉帆劍法霍霍展開,正自得心應手,眼看就可取勝。忽聽得厲賽英「哎喲」一聲,竟然骨碌碌地滾下山坡。

  這一驚非同小可,奚玉帆顧不得傷敵,連忙撤劍抽身,跑去救厲賽英。

  厲賽英不待他扶,已是一個鯉魚打挺翻起身來,叫道:「你快上去捉拿活口,呀,糟了,他們跑了!」

  只見姓丘這漢子已經背起同伴,疾跑如飛,跑過了一個山頭了。厲賽英是滾到山腰才爬起來的,要追也追不上了。

  奚玉帆道:「你怎麼啦?先給你治傷緊要!」

  厲賽英道:「我並沒有受傷。」

  奚玉帆詫道:「那你怎麼會摔倒的?」

  厲賽英道:「我這一跤,摔得自己也是莫名其妙!那廝本來不是我的對手,我正要一劍刺穿他的琵琶骨的時候,忽然腳跟的湧泉穴好像給大螞蟻叮了一口,疼痛難當,就這樣糊裡糊塗的立足不穩,滾下山坡來了!」

  奚玉帆驚道:「莫非受了暗算,你脫下鞋襪,讓我瞧瞧。」

  只見她的腳跟有個紅點,但疼痛已止,也沒感到什麼異樣,顯然是並非中毒,奚玉帆這才放下了心。

  但決沒有這樣湊巧的事,在激戰當中,會給螞蟻突然叮一口的。奚玉帆想了一會,說道:「此事蹊蹺,只怕是有能人暗中相助那廝!」

  厲賽英聰明伶俐,奚玉帆想得到的她早已想到了,說道:「當然不會有這樣湊巧的事。不過,即使是有人暗算我,這人也必定是害怕我的爹爹,所以才不敢公然露面。你可以放心。」

  奚玉帆道:「可惜給那兩個傢伙跑了。你不知道,我是想著落在他們的身上,探尋我妹妹的下落的。」

  厲賽英笑道:「若是只想探尋瑾姐的下落,那就不用盤問他們,包在我的身上,也可以給你找出線索。」

  奚玉帆喜道:「你有何妙法?」

  厲賽英道:「姓焦這廝傷口還在流血,受傷必定沒有多久,能夠傷得了他的人也定然是武功超卓,大有來頭的人,對不對?」

  奚玉帆道:「不錯。倘若只是辛十四姑的一個丫頭,恐怕還不能傷了這姓焦的。」

  厲賽英道:「我知道邵陽有一家姓邵的武學世家,家主邵元化的八八六十四路紫金刀法天下聞名!」

  奚玉帆恍然大悟,說道:「那位侍梅姑娘多半是在邵家了。」

  於是立即和厲賽英去找邵家。邵元化是知名人士,到了邵陽縣,當然很容易的就找到了。

  奚玉帆把那日碰上那兩個人的經過說清楚之後,邵元化又驚又喜,說道:「原來喬拓疆這廝也是厲姑娘令尊的仇家?」

  厲賽英道:「喬拓疆的手下因何來找你們的麻煩?」

  邵元化不想告知他們詳情,期期艾艾地說道:「此事一言難盡,總之,他和小兒以及這位楊姑娘都結有一點梁子。目前我們正準備著喬拓疆這廝親來挑釁。」

  厲賽英不便再問下去,說道:「喬拓疆曾經到過我們的明霞島搗亂,邵老前輩若不嫌棄,我們願助一臂之力。」

  邵元化暗自思量:「明霞島主的名頭倒是可以當作一道護符。揚州百花谷的奚家來頭也是不小。有他們二人在此,縱然勝不了喬拓疆,也可以嚇他一嚇。不過我那高氏娘子恐怕不願意讓外人知道底蘊,此事好不好讓他們插手呢?」

  正自躊躇未決,楊潔梅問道:「奚公子,你說你是特地來找我的,卻又為何?」

  奚玉帆道:「聽說舍妹玉瑾曾與楊姑娘有一面之交,我剛從海外歸來,尚未知道舍妹下落,只知道她到了江南。」

  楊潔梅淡淡說道:「原來你是來找我打聽妹妹的消息的。不用說得這樣客氣文雅,我是辛十四姑的丫頭,令妹則是以千金小姐的身份到辛家來冒充丫頭的,我可不敢高攀。」

  奚玉帆很是不好意思,說道:「楊姑娘別這麼說,舍妹多蒙照拂,我曾聽得韓佩瑛姑娘說過,我可還要多謝你呢。」

  楊潔梅道:「不敢當。你要知道令妹的下落,我倒知道。」

  奚玉帆大喜道:「楊姑娘可以告訴我麼?」

  楊潔梅冷冷說道:「當然可以,我還要向你賀喜呢!」

  奚玉帆怔了一怔,道:「喜從何來?」

  楊潔梅道:「令妹如今已是貴為江南盟主文逸凡的掌門大弟子的夫人,亦即是未來的盟主夫人了,這不是天大的喜事麼?」

  奚玉帆呆了一呆,說道:「此話當真?」

  楊潔梅冷笑道:「我們都曾經去喝過喜酒來了,焉能有假?」

  邵元化有點詫異,說道:「是呀,文大俠給他的掌門弟子成婚,我也曾收到他的請帖呢。怎的你做哥哥的還不知道?」

  奚玉帆做夢也想不到妹妹這樣快就嫁給了辛龍生,心裡想道:「這可叫我怎好意思和穀嘯風見面呢?瑾妹也是莫名其妙,對自己的終身大事,怎能如此輕率?嘯風為她鬧出婚變,惹起偌大風波,想不到如今竟是這麼個結局,唉,真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不過米已成炊,我這個做哥哥的也是無法挽回,只好由她去吧。」

  當下定了定神,答覆邵元化的問話:「我是剛從明霞島回來的,是以尚未知道。」

  邵元化見他神色不定,知道此中定有蹊蹺,他是個老於世故的人,當然也不會去探問人家的私事,當下哈哈一笑,說道:「這麼說,對奚兄倒是一個意外的喜訊了。」

  楊潔梅冷冷說道:「你既然是為了打聽令妹的下落來找我的,現在知道了也未為晚,你這個新做了大舅子的人,應該趕快去見新妹夫啦。」

  邵元化道:「兩位剛才的好意我心領了,但奚兄和家人團圓緊要,我也不便多留你們啦。」

  奚玉帆道:「不,還是應付喬拓疆這一夥人的事情緊要!如今我已經知道了舍妹的下落,遲一天早一天見她,都是一樣。」

  邵元化道:「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來,來的話也不知是什麼時候,我不想耽擱你們太多的時間。我知道你們也是有事在身的,我不敢勉強留客了!」

  說話之際,神色極為冷淡。

  這番話大出奚玉帆意料之外,心裡想道:「本來是說得好好的,何以他突然又變了主意,這番說話,分明是等於下逐客令。」

  奚玉帆是個熱心腸的人,還想和邵元化再說,說明他是自願留在邵家,共禦強敵,一片誠意,絕非出於勉強。話未出口,厲賽英卻先說道:「我們本領低微,留在這裡本來也是無濟於事。邵老前輩既然不歡迎我們,我們告辭便是。」

  邵湘瑤急道:「爹爹,人家一片好意,你怎麼反而要把客人送走?」

  邵元化不睬女兒,卻對厲賽英說道:「厲姑娘別誤會,我實是一來因為不願誤了你們的正事;二來也不願你們插手這件事免得有什麼意外,我可擔當不起!兩位的行李我已叫人拿來了,請恕我不遠送啦。」

  話猶未了,只見兩個小丫頭果然已經各自提著一個行囊來到,交給了奚、厲二人。

  邵湘瑤十分過意不去,但她既不能與父親吵鬧,厲賽英又是接過行囊立即就走,她只好代父親送客,送出大門,便與他們殷勤道別了。

  路上奚玉帆說道:「這位邵老前輩的脾氣真是有點古怪,不知什麼緣故,突然要趕我們?他說的那兩個原因,分明是藉口!」

  厲賽英道:「不是邵老前輩古怪,依我看來,內中古怪的恐怕是那位高氏夫人。」

  奚玉帆道:「咱們在邵家,都未曾見過邵元化的兩位妻子,你怎知道那位高氏夫人古怪?」

  厲賽英道:「你沒有聽見那位楊姑娘适才透露的口風嗎?邵湘華的那套掌法,恐怕就正是這位高氏夫人教的。」

  奚玉帆道:「對啦,這件事我也正是百思不得其解,要想問你。你們明霞島的武功聽說是一向不傳中土的,何以邵湘華的掌法卻和你相同。你懷疑是那位高氏夫人教的,難道她和你們明霞島有甚麼關係嗎?」

  厲賽英道:「恐怕是有點關係的了,但我還不敢斷定。待我弄清楚了一件事情,再和你說。」

  奚玉帆道:「什麼事情?」

  厲賽英若有所思,對奚玉帆的問話好似聽而不聞。奚玉帆心裡想道:「她既然說了要弄清楚才和我說,想必是現在還不願意告訴我。倒是我多此一問了。」

  他本來不是一個好事的人,厲賽英不說,他也就不再多問了。

  厲賽英想了一會,忽道:「帆哥,今晚我和你回去。」

  奚玉帆怔了一怔,道:「回那裡去?」

  厲賽英道:「回邵家去呀!」

  奚玉帆道:「他既然不歡迎咱們,咱們怎好回去?」

  厲賽英笑道:「當然是偷偷的回去,不讓他們知道呀!」

  正是:

  啞謎心頭難自解,欲明真相學偷兒。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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