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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二


  祝大由裹好傷口,怒發如狂,喝道:「好,我與你這小子拼了!」

  他正要衝上前去,忽覺膝蓋好像給螞蟻叮了一下似的,膝蓋一麻,險些跌倒,坐在地上。

  鄭友寶此時已看出奚玉帆氣力不支,可是祝大由卻在這個時候坐在地上,也不知是受了什麼傷。一時之間,鄭友寶不知是救友的好,還是攻敵的好。

  奚玉帆心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心念方動,忽聽得有人喝道:「你們這兩個沒用的東西,給我滾開!哼,姓奚的小子,你想跑嗎?還有我呢!」

  原來是祝大由的師叔陷空道人業已出來。他搜遍了奚家,並沒有找到辛龍生和奚玉瑾,正自一肚皮怒氣,要找人發洩。

  不料他話猶未了,忽地又有個銀鈴似的聲音說道:「你這牛鼻子臭道士好不要臉,三個人欺負一個受了傷的人,哼,這裡還有我呢!」

  花樹叢中現出一個少女,正是來找奚玉帆的那個厲賽英。

  在厲賽英的想像中本來以為奚玉帆是臥病在床不能動彈的,不料來到之時,卻正好看見他惡鬥祝、鄭二人的一幕,厲賽英不由得又驚又喜。暗自想道:「這個奚玉帆一定也是懂得正宗的內功心法,否則他焉能在宮伯伯的七煞掌之下受了傷,非但沒有死掉,還能夠生龍活虎似的和這兩個惡漢打鬥?」

  厲賽英突然出現,陷空道人自也不免吃了一驚,但當他看清楚了是個少女之後,卻就不放在心上了,當下冷冷說道:「鄭友寶,你替我把這丫頭拿下,一個黃毛丫頭,你總能應付得了吧?」

  祝大由忍著痛站了起來,喝道:「臭丫頭,是你暗算我不是?吃我一刀!」

  原來祝大由膝蓋的環跳穴,給射進一枚小小的梅花針,幸虧這梅花針是沒有毒的,因此除了跳躍不靈之外,並無其他影響。厲賽英剛一現身,祝大由就中了梅花針,這枚梅花針當然是她所發的了。

  梅花針雖然沒有在祝大由的身上造成了不起的傷害,但因梅花針已經深入穴道,卻是麻煩得很,以後每逢陰天,他的膝頭就會發疼。祝大由是個武學行家,中了梅花針的後果,他是懂得的。

  祝大由性情本來就很暴躁,吃了這樣的虧焉得不怒?是以站了起來,就揮刀上前,要把厲賽英生擒了。

  陷空道人給厲賽英一頓排揎,倒是有點訕訕的覺得不好意思。要知他是武林前輩的身份,奚玉帆打敗了他的師侄和鄭友寶,身上受了傷,若無外人在旁,他可以無須顧忌,上去對付奚玉帆。如今給厲賽英喝破,他卻是不便動手了。

  陷空道人心裡想道:「這小子已經受了傷,諒他也跑不了。」

  於是逼得裝出前輩應有的氣度,冷冷道:「奚玉帆,等會兒我有話要問你,只要你不跑,我不會為難你的。大由賢侄!這女娃兒雖然可惡,你也不必把她傷了,一併擒下,待我盤問她吧。」

  祝大由應了聲「是」,喝道:「臭丫頭,便宜了你,你乖乖的束手就擒吧。」

  奚玉帆道:「多謝姑娘援手,但這是我的事情,我可不願連累姑娘。」

  正要上前與祝大由交鋒,陷空道人喝道:「叫你不要動,你就別動!」

  隨手拾起一枚石子,雙指一彈,石子飛出,也是正中奚玉帆膝蓋的「環跳穴」。

  奚玉帆也像祝大由剛才那樣的站立不穩,不由得不坐在地上。陷空道人顯露這手功夫,乃是有意耀給厲賽英看的。厲賽英冷笑道:「欺侮一個受了傷的人,你這牛鼻子臭道士倒是好威風啊!」

  祝大由怒道:「你這臭丫頭膽敢辱駡我的師叔?誰叫這小子不聽我師叔的話,受點教訓也是活該!哼,你不聽話,我也一樣要教訓你!我叫你束手就擒,你聽見沒有?」

  厲賽英冷笑道:「你有點什麼本領,要我就擒?哼,你手裡拿的是鋸齒刀,想必是大名府祝家莊的人吧?祝家的鋸齒刀法聽說頗是有點門道,你砍下來呀,看看能不能傷我?」

  祝大由見她貌美如花,倒是不忍將她一刀傷了,怒道:「師叔念你年少無知,叫我對你手下留情,你卻偏要自討苦吃麼?我這一刀砍下,你就不能活啦,你以為是戲耍的嗎?」

  厲賽英「噗嗤」一聲笑道:「一點不錯,我就是要戲耍你。你這刀傷得了別人,傷不了我。嘿,你不信麼?你不動手,我可要動手了。」

  厲賽英聲出掌發,此時日正當中,她一掌打出,陽光下只見淡淡的金色光芒一閃,陷空道人吃了一驚,叫道:「大由,小心了!」

  祝大由也覺得有金色的光芒耀眼生纈,但卻不見有暗器打來,當下橫刀一立,喝道:「這是你自討苦吃,撞在我的刀上,可別怪我!」

  話猶未了,只覺手腕一麻,厲賽英竟然一掌撥開他的鋸齒刀,也不知是使了一招什麼擒拿手法,祝大由莫名其妙的就給她劈手將鋸齒刀奪去。

  厲賽英以掌撥刀,手掌居然沒有受傷,這一下,令得陷空道人更是吃驚,驀地想起一個人來,心想:「莫非這丫頭竟是那人的女兒?」

  厲賽英格格笑道:「你這鋸齒刀傷不了我,要來何用?」

  將刀擲在地上,祝大由給她嚇得呆了!

  說時遲,那時快,鄭友寶已是跑來,喝道:「小妖女,吃我一掌!」

  鄭友寶雖然看出厲賽英有點「邪」門,但自忖自己的「化血刀」當可對付得了。而且,他知道陷空道人不便出手,他若能夠把厲賽英擒下,也好討好陷空道人。當然,他也想到如果他萬一對付不了厲賽英的話,陷空道人自是不能坐視,因此他是有恃無恐。

  厲賽英又是「噗嗤」一笑,說道:「你練的是『化血刀』,想必是西門牧野這老兒的徒弟了?哼,你知不知道,你的師父見了我也不敢無禮,你是什麼東西,膽敢在我跟前口出狂言?諒你這『化血刀』練得還未到家,焉能傷我?」

  原來厲賽英雖然從未到過中原,但中原各大武學名家的來歷和擅長的功夫,她卻是聽得父親說過的。二十年前,西門牧野就曾經有一次敗在她父親的手下。

  鄭友寶怎會相信她的話,冷笑說道:「不錯,我的化血刀是練得還未到家,但要傷你,諒也不難,你可不要後悔!」

  鄭友寶口中說話,已是和厲賽英動起手來。只聽得「啪」的一聲,雙掌相交,厲賽英神色自如,鄭友寶卻是不禁身形一晃,斜退兩步。

  厲賽英道:「來而不往非禮也,讓你也見識見識我的掌法!」

  雙掌盤旋飛舞,穿花蝴蝶般的在鄭友寶身前身後身左身右著著搶攻。

  鄭友寶的武功本來不弱,但一來他因為「化血刀」傷不了厲賽英,心裡先自著慌,二來厲賽英的掌法變化奇幻,也從未見過這樣奇幻的掌法,不知如何對付?更奇怪的是厲賽英的雙掌在陽光下竟會反射出金色的光芒,配合上她那輕靈的身法,令得鄭友寶眼花撩亂!

  不過十數招,「蔔」的一聲,右肩就給厲賽英打了一掌。

  原來厲賽英戴的一對手套乃是寶物,是用白金絲線織成的,顏色和肉色一樣,戴在手上,旁人若不是留心觀察的話,就看不出來。這對手套能禦刀劍,當然也不怕和鄭友寶的毒掌接觸了。

  鄭友寶肩頭著了一掌,著處正是接近琵琶骨的地方,琵琶骨雖沒打碎,亦已痛徹心肺,鄭友寶大叫一聲,倒在地上,顧不得狼狽,就在地上接連打滾,滾出了數丈開外,生怕厲賽英追來!

  厲賽英輕描淡寫的打敗了祝大由和鄭友寶二人,甚是得意,說道:「你們就是會欺負受傷的人。你這牛鼻子臭道士是不是也要和我比試比試?」

  陷空道人哼了一聲,在地上拾起一塊鵝卵般大小的石頭,合在掌中,搓了幾搓,雙掌一攤,石屑紛落如雨!當下冷冷說道:「小姑娘你莫逞能,你的武功是很不錯,但要想勝我,恐怕至少還得再練幾年吧?你莫以為我是不敢和你動手,不過我看你似乎有點來歷,你老實告訴我,明霞島主厲擒龍是你的什麼人?」

  原來陷空道人在多年之前是曾經見過厲擒龍的,他認得厲賽英所戴的這對手套是明霞島主之物,而且她的掌法和中原各派的掌法都不相同,陷空道人依稀記得似乎是他所曾見過的明霞島主的落英掌法。

  厲賽英見了陷空道人炫露的這手內功,亦是不禁有點吃驚,心裡想道:「這牛鼻子倒也不是吹牛,我想要勝他,只怕是很難的了。聽他的口氣,他似乎很是害怕爹爹。」

  當下便即傲然道:「明霞島主是我的爹爹,怎麼樣?」

  陷空道人吃了一驚,說道:「令尊也來了麼?」

  厲賽英道:「爹爹托黑風島主宮伯伯帶我出來遊玩中原,他隨後就到,你是不是要想見他?」

  黑風島主重現江湖,厲賽英料想西門牧野和朱九穆這些魔頭一定會得到消息,這陷空道人既然是他們一黨,想必亦已知道,是以她靈機一動,就編出了這套半真半假的謊言。

  其實陷空道人知道她是明霞島主的女兒已是不敢得罪她了,更加上一個黑風島主,他如何還敢妄動?心裡想道:「這女娃兒是明霞島主的女兒決計無疑,黑風島主重履中原亦非假話。哎,黑風島主心狠手辣,他若來了,這女娃子要隨便說我幾句壞話,我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想至此處,陷空道人已是心裡著慌,巴不得早走了,道:「恕我不知奚少谷主是姑娘的朋友,請姑娘包涵。令尊與宮島主跟前,亦請姑娘代小道問候。」說罷接著喝道:「你們兩個有眼無珠,還不與我快走!」

  正是:

  巧擺空城計,嚇走恃強人。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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