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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〇


  §第四十回 解救災危來玉女 虛張聲勢懾魔頭

  厲賽英又再想道:「他答應過我:將來倘若我是有事需要他幫忙,只要這件事情無背於俠義之道,他一定給我做到。他是個誠信篤實的君子,那麼如果我求他傳我內功心法,想必他也不會推辭?但這話叫我如何說得出口?」

  要知一派的內功心法乃是不傳之秘,厲賽英雖然不通世務,這個武林禁忌,她卻是知道的。她父親也曾鄭重吩咐過她,叫她在把公孫璞帶回家中之前,決不能向他露出是要取得他的內功心法的口風。

  而且厲賽英又是個心高氣傲的姑娘,她自己也不願意無端接受人家的恩惠,何況這個人又只是她初相識的朋友?「雖然我也曾幫了他一點忙,但因此就要取得他的內功心法,這不等於是做本小利大的生意嗎?我說出來,或者他會答應,心裡卻一定是難免輕視我了?」

  又再想道:「若是我不知道他和錦雲姐姐的關係那猶自可,如今我已經知道了他是錦雲姐姐的未婚夫了,做這件事不嫌難力情麼?內功心法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學到手的,必須我個僻靜的地方,最少也得和他相處十天半月。錦雲姐姐知道了,她會怎樣想呢?只怕我向她解釋,也是難以洗脫嫌疑。」

  不錯,厲賽英是曾想過要和宮錦雲開玩笑,氣氣她的。但當她在江湖上歷練一些時日之後,已不再是以前那樣的孩子氣了。此際,她平心靜氣一想,把公孫璞帶回家去,這個「玩笑」也實在是有點過分。

  「但是如果放過了他,爹爹將來可能遭受的走火入魔之險又請誰來解救?」

  厲賽英不禁躊躇難決了。

  公孫璞那知她的心事?他一心一意只是想快點到百花穀去,醫好奚玉帆的傷,好早日回來與宮錦雲見面,他見厲賽英躊躇不前,不知她在想些什麼,便即說道:「太陽尚未落山,咱們還可以趕一段路,快點走吧。到了百花穀,咱們還得再去金雞嶺。對啦,你是錦雲的好朋友,當然也是想見見她的,咱們再一同去金雞嶺,好不好?」

  厲賽英忽地微微一笑,說道:「百花穀你不用去了。」

  公孫璞怔了一怔,道:「為什麼?」

  厲賽英道:「奚玉帆的傷我會給他治好的,若是治不好,你去了也幫不上忙。錦雲姐姐等著你,你還是先往金雞嶺見她的好。但望你一路小心,不要給黑風島主碰上。」

  公孫璞聽她說得有理,他的心裡其實也是想早日見到宮錦雲的,當下喜出望外的多謝厲賽英,兩人便即分道揚鑣,各走各路了。

  厲賽英望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歎了口氣,心裡想道:「他心上只有一個錦雲姐姐,我是應該成全他的。爹爹走火入魔之險乃是將來的事,說不定將來還有機緣可以助他脫此災難。」

  厲賽英兼程趕路,一路平安無事,終於到了揚州。百花穀是揚州的一個名勝之地,一向路人打聽,便即有人告訴她是怎樣走法了。

  江南山水清麗,天下聞名,厲賽英初到江南,放目流覽,但見田畝縱橫,港汊交錯,波光雲影,淺山如黛,處處顯出江南水鄉的情調。

  此時正是早春二月,進了百花穀,雜花生樹,群鶯亂飛,更是如同身在圖畫,厲賽英不由得歡喜讚歎,心裡想道:「奚家兄妹也真會享福,住在這裡,無殊世外桃源。」

  可是厲賽英卻也忐忑不安,暗自思量:「奚玉帆受了七煞掌之傷,如今已是將近一月,不知他死了沒有?如果死了,我可是白走這趟了。」

  又想:「即使他僥倖未死,想必也是病得很重的了。他不認識我,我突然跑來服侍他,不知他會把我當作什麼人?」

  厲賽英想到要服侍一個陌生男子,不覺感到有點尷尬,但也覺得這件事很是有趣。心道:「但願他還活在世上,穀中風景如此幽美,我就是在這裡多住幾天,縱然每天面對病人,大概也不會覺得討厭的。」

  在厲賽英的想法,以為奚玉帆縱然不死,亦必是臥病在床,動彈不得。因此,她但求到了奚家,能夠見著奚玉帆已屬幸運。那知她在想像中動彈不得的奚玉帆,此際正在花園之中練劍呢。

  且說奚玉帆回家之後,日漸痊癒,護送他回家的孟霆放下了心,在他家中住了幾天,便告辭了。

  這日奚玉帆試行運功,運氣三轉,真氣已是通行無阻,試出內功業已恢復了七八成。奚玉帆甚為歡喜,心裡想道:「我已有將近一個月沒有練劍了,今天天氣很好,也該練練,免得生疏了。」

  奚玉帆在花樹叢中練了一會,劍法漸漸純熟,只是因功力未曾完全恢復,跳躍不如平日的靈活。奚家的劍法是以輕靈迅捷見長的,使到急處,劍氣縱橫,嗤嗤作響,一片片的桃花,在劍光繚繞之中落下。他這套劍法名為「落英劍法」,練到最高的境界,可以劍削花瓣,樹枝毫不動搖。奚玉帆因在重傷之後,輕功受了影響,有一招使得較急,哢嚓一聲,把一枝小指頭般大小的樹枝削斷了。

  奚玉帆歎了口氣,心想:「俗語說曲不離口,拳不離手,這話當真說得不錯。我只不過病了一個月,功力就擱下來了。」

  他感到有點喪氣,那知卻忽地聽得有人贊道:「好劍法!」

  奚玉帆吃了一驚,抬頭看時,只見有三個人不知什麼時候進來的,突然間在花樹叢中出現。給他喝采的那個人是個大約五十歲左右的道士。

  另外兩個人,一個是年約三旬的瘦長漢子,一個卻是狀貌粗豪的少年。這三個人奚玉帆都不認識。

  道士喝采之後,緊跟在他後面的那個瘦長漢子接著齜牙一笑,向奚玉帆陰陽怪氣地問道:「你的好妹子在家麼?」

  奚玉帆愕然收劍,說道:「你們是那條線上的朋友?」

  這人見面就問他的妹妹,說話的腔調活像個「二流子」,奚玉帆禁不住心裡暗暗嘀咕,想道:「瑾妹雖然在外面的時候比我更多,但絕不至於交上這樣一個下流朋友。」

  那瘦長漢子緩緩的舉起右掌,冷冷說道:「你不認得我,也應當識得我這『化血刀』吧?」

  奚玉帆定睛一看,只見這人的掌心漸漸由黑變紅,隨著他手掌的搖動,發出一股微帶血腥味的掌風。

  奚玉帆吃了一驚,喝道:「西門牧野這老魔頭是你何人?」

  那瘦長漢子哈哈笑道:「算你眼力不錯,看出了我的來歷了,西門牧野是我師父,濮陽堅是我師兄。」

  原來這個瘦長漢子乃是西門牧野的二弟子鄭友寶。奚玉帆曾經見過他的師父師兄,但和他則還是初次見面。

  那粗豪少年拔刀出鞘,虛劈一刀,說道:「久仰百花谷奚家是武學世家,奚家子弟,見聞廣博,想必你也該認得我這把刀吧?」

  這把刀長五尺有多,刀上有一排鋸齒,奚玉帆瞧了一眼,說道:「大名府祝家莊的鋸齒刀號稱江湖第一,你老兄想必是祝家莊的少莊主了?」

  這粗豪少年很是得意,說道:「看在你識得我這把刀的來歷,我可以給你一個人情,把你的妹子叫出來吧,省得我們進去搜查,免不了就要和你動粗了。」

  奚玉帆心頭火起,但他是個頗有涵養的老實人,雖然發怒,也不會破口大駡,說道:「你們找我的妹妹,有何貴幹?」

  心想:「聽說祝家莊的老莊主有個師弟,是出了家的道士,名叫陷空,想必就是這個道人了。」

  鄭友寶說道:「你的妹妹帶了一個野漢子回來,這野漢子名叫辛龍生對嗎?辛龍生這個小子和我們有仇,你的妹妹仗著這小子撐腰,又把我濮陽師兄的『化血刀』破了。老實對你說吧,我們是報仇來的!對你的妹妹,我們或者可以從輕發落,辛龍生這小子我們絕不輕饒!你叫他們滾出來見我!」

  原來鄭、祝二人在孟七娘家裡吃了辛龍生的大虧,因而請出祝大由的師叔,一路跟蹤南來,卻不知辛龍生和奚玉瑾早已渡過長江,到江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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