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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第四十一回 柔情暗自纏佳士 惡陣安能困孽龍

  祝大由與鄭友寶知道闖了禍,那裏還敢再說一句,就像夾了尾巴的兩條狗一樣,跟著陷空道人灰溜溜地走了。

  厲賽英暗暗叫了一聲「好險!」當下就走過去察看奚玉帆所受的傷。

  只見奚王帆面如土色,大汗淋漓,頭頂還發散著白濛濛的蒸汽。厲賽英暗暗吃驚,心道:「他受的傷可是很不輕啊!」但雖是吃虧,卻也佩服奚玉帆的內功了得,想道:「他受了宮伯伯的七煞掌之傷,才不過一個月,如今又受了化血刀的傷,居然還能夠熬得住。倘若換了是我,只怕也是不能。」

  奚玉帆掙扎著站起來,說道:「多謝姑娘拔刀相助之恩,大恩不敢言報……」他強自支持,說得十分吃力,喘息之聲,厲賽英都聽到了。

  厲賽英噗哧一笑,按住了他,讓他坐下,道:「現在不是說客氣話的時候,讓我給你治傷。」

  厲賽英給他把了把脈,只覺得他的脈息倒還沒有零亂,暗自思忖:「幸虧他的內功深厚,短期內大概可以沒有性命之憂,不過化血刀之傷應該如何治法,爹爹可沒有教過我,我在公孫璞面前誇下海口,說是定能將他治好的,這怎麼辦呢?」

  奚玉帆看出她面有難色,喘了口氣,道:「我書房裏有一罈九天回陽百花酒,請,請你——」九天回陽百花酒並不是化血刀的對症解藥,但可以法除陰寒之毒,對他的傷多少有點好處,是以奚玉帆想叫厲賽英扶他進去取酒,但一想到對方是個少女,話到口邊,卻是不便出口。

  厲賽英道:「好,我扶你進去,不過,恐怕九天回陽百花酒也不能治本吧。」

  奚玉帆見她雙手來扶,身子貼近,香澤可聞,不覺面上一紅,訥訥說道:「我、我可以自己走。」

  厲賽英道:「唉,你這人怎的如此迂腐,讓我扶你又有什麼打緊?好,你不要我扶,你就告訴我書房在那裏吧!」心裏卻在想道:「這人倒是個誠樸君子,在這性命關頭,他也還要避嫌。」

  厲賽英找到了那罈九天回陽百花酒,拿了出來,只見奚玉帆已經暈倒地上,叫他不醒,不過呼吸雖然微弱,卻未斷絕。

  「怎麼辦?我在這裏等他醒來,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我聽爹爹說過九天回陽百花酒的功用,這酒是只能治修羅陰煞功之傷的,即使等到他醒來,我也不知要服侍他多久才能脫身,而且還沒有醫好的希望。我怎能長年累月的對著一個病人?但若撒手不管,在公孫璞面前可是不好交代。」厲賽英是個要面子的姑娘,不覺有點左右為難,躊躇莫決了。

  厲賽英心煩意亂,想道:「九天回陽百花酒雖然不是對症解藥,也有培元益氣之功。且灌他喝幾口藥酒再說。」

  酒香撲鼻,厲賽英忽地心念一動,想起父親和她說過的有關「走火入魔」的知識,「走火入魔」初起之時,有時是寒毒發作,有時是熱毒發作,到了症狀更深的時候,那就寒毒熱毒都可能同時併發了。她又記得父親說過九天回陽百花酒是治療寒毒的無以上之的妙藥。

  厲賽英暗自思量:「這九天回陽百花酒雖然不能除走火入魔之災,但可以助爹爹驅除寒毒,也是不無好處。奚玉帆練的是正宗內功,從今日的情形看來,他的內功造詣還當真不錯呢!爹爹想要的內功心法,恐怕他也是知道的。」

  剛剛想至此處,忽見有兩個人匆匆跑來,一個叫道:「少谷主,你怎麼啦?」一個喝道:「這女子是誰?」

  原來這兩個人,一個是奚家的管家,一個是奚玉帆的老僕,他們都是不懂武功的,剛才聽得園中廝殺之聲,嚇得躲了起來,待到聲沉響寂,這才敢從裏面出來。

  厲賽英道:「我是你們少谷主的朋友,他剛剛受了傷,我正在給他醫治。」

  那老僕人道:「公子傷得重嗎?要多少時候才能醫好?」

  厲賽英道:「傷得不輕。要醫好嘛,恐怕最少也得一年半載了。」

  老僕人大驚道:「一年半載,這怎麼辦呢?」

  厲賽英皺了皺眉,心裏想道:「能醫好已是萬幸,你們還計較時間?」

  那管家的說道:「小姐,你是剛從外地來的吧?你不知道,長江的水寇頭子史天澤已經接受了蒙古的冊封,自立為王,目前正在騷擾長江沿岸呢,戰火恐怕會延到此地,公子若是要一年半載才能醫好,這可危險得很哪!」

  那老僕人說道:「我們本來有幾十個家人的,公子都叫他們過江投軍去了,只剩下我們兩個不懂武功的人,強盜來了,我們可是毫無辦法抵擋的,小姐,你可以留在這裏嗎?」

  厲賽英聽了他們的說話,登時有了一個主意,原來她早就想過要把奚玉帆帶回明霞島的,但一直躊躇未決,此時不由得想道:「反正他不能在家醫治,我帶他回明霞島去是救他一命,他決不能說我不顧廉恥。」她找到了這個「理由」,自覺心安理得,於是說道:「我是你們公子和小姐的好朋友,你們如果信得過我,我可以帶他到另一個地方醫治。你們就留在這裏給他看守門戶吧。」

  管家和老僕平日是見慣了奚玉帆兄妹和江湖上的人物來往的,是以聽了厲賽英的話,並不覺得奇怪,兩人都是歡天喜地的答應了。

  且說奚玉帆昏迷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方始漸漸有了知覺。迷迷糊糊之中,只覺得好像在雲裏霧裏一般,隨風飄蕩,搖呀搖呀,一會兒升高,一會兒降低。

  耳邊忽聽得一個圓潤嬌甜的悅耳聲音說道:「奚公子,好了,你醒來了!」

  奚玉帆張開雙眼,只見一個少女坐在他的身旁,似曾相識。

  奚玉帆怔了一怔,道:「你是誰?」

  那少女噗嗤一笑,道:「這樣快你就忘記我了?」

  一陣海風吹來,奚玉帆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神智漸漸清醒,驀地想了起來,失聲叫道:「原來你就是那天救我的那位姑娘,我還沒有向你道謝呢。陷空賊道那一夥人呢,給你打敗了麼?」

  厲賽英道:「他們給我嚇跑了,也難怪你想不起我是誰,你已睡了三天三夜了!」

  奚玉帆吃了一驚,說道:「三天三夜?這裏是什麼地方?好像是在船上似的?」

  厲賽英笑道:「一點不錯,是在船上。」

  原來厲賽英置了一條相當大的船,這條船本來是揚州一個鹽商所有,用作遊艇的,只因逃避戰火,是以把多餘的遊艇賤價而沽。船中一切佈置,甚為華麗。厲賽英把船艙間開,給奚玉帆作臥房。四面油漆屏風,珠簾半捲,就像一間雅致的繡房一樣。若不是因為海中有風浪,奚玉帆剛剛醒來,就不會感覺得是在船上了。

  奚玉帆恍如置身夢中,說道:「怎的我會到了船上?我的家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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