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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孟霆苦笑道:「她沒有告訴我,但這位姑娘可真是霸道得很呢!」

  穀嘯風道:「如何霸道?」

  孟霆說道:「這位姑娘拿出一串明珠要我估價,當時我是莫名其妙,只道她要拿來變賣,便說若在太平盛世,這串明珠可值黃金千兩,但在這兵荒馬亂的年頭,恐怕難以找到買主。找得到也必定會給人家壓價的。我的意思是勸她不要變賣,若有急需,些少銀子,我可以資助她。那知她聽了之後,說道:『我知道你們做鏢行的和珠寶商常有來往,別人賣不出去,你一定可以賣得出去。即使人家壓價,至少五百兩金子總是少不了的吧?』我說不錯,但價值黃金千兩的明珠,半價出售,未免太不值得,我也沒工夫替她做這一宗買賣。

  「說至此處,這位姑娘方始表明真意。她哈哈一笑,說道:『這串明珠我是給你作鏢銀的,你先拿去,只要你把奚公子平安送回家裡,這串明珠就是你的了。但倘若你有甚閃失,保不了奚公子的平安的話,那可就休怪我手下無情,我要殺了你替他償命!』說罷也不理我答不答應,把那串明珠便拋過來,剛好掛在我的頸項!」

  韓佩瑛是知道孟霆的功夫的,心裡想道:「孟霆雖然算不得是頂兒尖兒的角色,在江湖上也是一流好手了。接暗器的功夫自必不弱。這位姑娘居然能夠把明珠套上他的頸子,這手暗器的功夫委實驚人,怪不得她敢說那樣的大話。」

  此時她已隱隱猜到那位姑娘是誰,想一想孟霆當時的狼狽情形,險些忍不住失笑。

  孟霆苦笑道:「其實我和奚公子也是相識的朋友,沒有鏢銀,護送之責我也是義不容辭的。但那位姑娘不肯聽我多說一句,擲下明珠,便自走了。我追她不上,只聽得她遠遠的傳音說道:『我知道你曾經護送一位韓姑娘,得過黃金千兩,你若嫌我給你的鏢銀太少,你變賣了明珠之後,不足之數,我給你補夠。但你若途中失事,我可就沒有韓家那樣大量肯饒你了。非但鏢銀收回,我還要取你項上人頭!』你說這位姑娘霸不霸道?」

  穀嘯風心裡想道:「孟霆或許不認識奚玉瑾,但奚玉瑾卻也不是這樣的脾氣。」

  韓佩瑛道:「這位姑娘是不是瓜子臉兒,大約比我小一兩歲年紀?」

  孟霆點頭道:「正是。」

  穀嘯風驀然一省,叫起來道:「不錯,一定是宮錦雲了。我真糊塗,一直猜不到是她。」

  其實也怪不得穀嘯風不敢想到宮錦雲的身上,因為宮錦雲是和公孫璞在一起的。而且如今已知道了打傷奚玉帆的人是宮錦雲的父親,當時宮錦雲若是在旁,又如何能夠讓她的父親打傷奚玉帆呢?

  韓佩瑛笑道:「宮錦雲正是這個脾氣,不過這件事卻也把我弄糊塗了。」

  穀嘯風笑道:「好在這個悶葫蘆不久就可以打破,咱們也不必急在一時。」

  韓佩瑛點了點頭,說道:「不錯,待奚大哥醒過來,咱們就可以向他問個明白。」

  奚玉帆是給喬松年用按摩的手法催眠的。此時已經睡了將近兩個時辰,估計再過一個時辰,他就可以醒來了。

  韓佩瑛接著說道:「咱們現在閑著沒事可做,倒是可以審那老匹夫了。」

  谷嘯風把楚大鵬從稻草堆中拉出來,解開他的穴道。楚大鵬哭喪著臉說道:「韓姑娘,請念在咱們有過賓主之情,高抬貴手吧。」

  穀嘯風詫道:「他怎麼和你有過賓主之情?」

  韓佩瑛笑道:「上次我回家的時候,路經禹城,黃河五霸把我當作了宮錦雲,千方百計的巴結我。這個楚大鵬是他們的代表,曾經在儀醪樓,作過我的東道主。」

  儀醪樓這件事,穀嘯風是早已知道了的,不過不知當日出面的是誰而已。當下笑道:「原來如此。但這老匹夫只不過請你吃了一頓,就想你饒他一命,一席酒菜換一條命,未免太奢望了吧。」

  楚大鵬嚇得面青唇白,忙分辯道:「我做錯了事,自知不合。但這一念之差,卻都是由於儀醪樓那日的事情而起。」

  韓佩瑛道:「此話怎說?」

  楚大鵬說道:「那日濮陽堅用『化血刀』傷了洪幫主洪圻,幸得貴友公孫璞之助替他解了毒。但黃河五個幫會的首腦人物,也都是著了他的『化血刀』,當時沒有在場,未曾得到救治。

  「後來我們也曾找過貴友,卻只見宮錦雲姑娘,宮姑娘答應代我們向公孫少俠求情,但不知是因為她後來沒見著公孫少俠還是公孫少俠不肯答應,公孫少俠一直沒有再來。

  「這『化血刀』之毒是在一年之後,就要毒發不治的,除非我們甘願聽從西門牧野、濮陽堅師徒的奴役,任他驅使,否則他們決不會替我們解毒。

  「到了上個月,一年之期將屆,不由得我們不急。那料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宮姑娘的父親黑風島主宮昭文又找上門來,說是要著落在我的身上,把他的女兒找回來給他,否則就要我的性命。

  「我無法可想,只、只好……」

  韓佩瑛聽到這裡,已然明白,道:「所以你只好去找西門牧野,甘願受他的驅使了。是麼?」

  楚大鵬滿面通紅,訥訥說道:「我,我這叫做無可奈何。只有他可以給我們五個幫會的弟兄解毒,也只有他才不怕黑風島主,敢庇護我。」

  穀嘯風冷笑說道:「西門牧野是蒙古韃子的奴才,你去投靠他,那是做了奴才的奴才。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你聽過這話沒有?大丈夫死則死耳,豈能做奴才的奴才?」

  楚大鵬嚇得面如土色,頓首說道:「是,是,谷少俠教訓得是,我,我這是一念之差。」

  他口裡是這麼說,心裡卻是不以為然。

  韓佩瑛想道:「要一個人視死如歸,這只有俠義道可以做得到。像楚大鵬這種人焉能盼他如此?非其人不可與言,谷大哥也未免犯了陳義過高的毛病。」

  再又想到:「黃河五大幫會若給西門牧野所用,禍患非小,我該給他們想個辦法才好。」

  韓佩瑛想了半晌,說道:「你不忍你們幫會中的兄弟束手待斃,也算有點義氣。不過,你走上了叛國投敵的這一條路,卻是大大的不對了。其實,能夠解救化血刀之毒的,也並非只有西門牧野!」

  楚大鵬聽得韓佩瑛的口氣緩和得多,連忙說道:「請姑娘指點一條明路,只要有一條路可走,我楚某人又豈甘做韃子的奴才?」

  韓佩瑛問道:「現在距離一年之期,也還有兩個月左右,是嗎?」

  楚大鵬點頭道:「不錯。」

  韓佩瑛道:「那麼有兩個月的時間,也足夠用了。」

  楚大鵬道:「不知是誰能解化血刀之毒?」

  韓佩瑛道:「就是你曾經想找而找不著的公孫璞,他現在已經去了金雞嶺,你到金雞嶺一定可以見著他。」

  穀嘯風本來是個聰明人,剛才只因一時氣憤不過,痛斥了楚大鵬一頓,此時冷靜下來,登時領悟了韓佩瑛的用意,於是便接著說道:「我們正是要去金雞嶺的,你可以和我們同去。只要你們黃河五個幫會從今以後,聽從綠林盟主柳女俠的號令,我可以擔保公孫璞一定會幫忙你們。」

  楚大鵬喜出望外,自是忙不迭的滿口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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