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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當下,眾人分道揚鑣,孟霆護送奚玉帆回他的百花谷老家,其餘的人,便都一同往金雞嶺了。

  正是世事往往難測,谷嘯風以為公孫璞和宮錦雲一定是已經到了金雞嶺,那知結果卻是大謬不然。就在奚玉帆出事那天,他們二人也都各遭意外,此刻宮錦雲正在找尋公孫璞呢。

  宮錦雲和公孫璞相識之初,本來是不大喜歡他的,相處久了,覺得他雖然看來有點呆頭呆腦,不解情趣,但他的樸實木訥,卻也自有令她感到可喜之處,而且公孫璞在武功上天資過人,一點也不笨。宮錦雲和他相處日久,漸漸也為他的這種大智若愚的厚重性格所吸引了。

  正如奚玉帆所猜測的那樣,宮錦雲請公孫璞陪她去買東西,是想找個單獨相處的機會和他說話的。

  宮錦雲買了她所需要的東西,又在一家成衣店裏,恰好找到了兩套合身的新衣裳,便在店裏換了新衣,店主人是個老婆婆,她借店主人的臥室換了新衣走出來的時候,老婆婆笑道:「好漂亮的小姐,換了這套新衣,真是像個新娘子了。」她是特地奉承宮錦雲,希望討個好價錢的,宮錦雲聽了,卻是不禁心中一動,粉面通紅,暗自想道:「我和公孫大哥本來是有婚姻之約的,但他直至如今還未知道我是他的未婚妻子,要不要想個法子告訴他呢?」

  宮錦雲佯嗔道:「老婆婆說話好沒正經!」口裏這麼說,心裏卻是不禁歡喜,她在家裏逃出來的時候,是帶了一把金豆準備在路上換錢用的,此時就隨手給了老婆婆一顆金豆當作衣價,這顆金豆足可購買十套這樣的新衣,老婆婆自是大喜過望,忙不迭的道謝。

  小鎮上有一間臨江的酒樓,規模不大,建築倒頗雅致。二人從樓下經過,酒香陣陣飄來,宮錦雲笑道:「這半個月來,嘴裏嚼的都是粗糙的乾糧,今兒可以解解饞了,咱們上去喝兩杯如何?」

  公孫璞笑道:「不好吧,留下奚大哥一人在客店裏。」

  宮錦雲道:「把好吃的帶一盒子回去,也對得住他了。店裏總得有個人看守,若是回去再請他來,把你那把寶傘和大小包袱帶下來,這可不好看相。」

  公孫璞拗不過宮錦雲,笑道:「好,依你,依你,但你可不要喝醉才好。」

  兩人要了一個靠窗的座頭,叫了幾樣小菜,一壺紹酒,喝了幾杯,宮錦雲道:「這家酒樓的酒菜,好像比儀醪樓還要好呢!」公孫璞笑道:「餓了這許多天,什麼東西,當然也都是好的了。」宮錦雲哈哈笑道:「對,這叫做饑不擇食。」

  宋代最重禮法,大戶人家的女子,足跡不出閨門。北方的男女之防,雖然遠不及南方的注重,但一個年輕的姑娘,在酒樓上如此放肆,畢竟也還是罕見的。其他客人,不免都向宮錦雲投目注視,宮錦雲也不放在心上,倒是公孫璞頗感尷尬了。

  宮錦雲喝了幾杯,微有酒意,頰暈輕紅,便把話題挑了起來,說道:「公孫大哥,聽說你爹爹早逝,令堂則還健在。是麼?」

  公孫璞道:「不錯,家母和幾位前輩女俠寄寓在光明寺裏。」宮錦雲道:「不知令堂可曾和你說過你幼年之事?」

  公孫璞因為父親是個無惡不作的大魔頭,童年的事情,對他只是痛苦的回憶。聽了宮錦雲的話,不覺皺起眉頭,說道:「家母從來沒有和我說過,我也不忍問她。」

  宮錦雲道:「為什麼?」

  公孫璞把酒杯一頓,說道:「往日傷心之事,何必重提?」

  宮錦雲怔了一怔,道:「傷心之事。哦,對了,你是不願再想起、想起你的——」她畢竟是個七竅玲瓏的女子,一懂得了公孫璞的心思之後,這「爹爹」二字也就避免出口了。

  公孫璞道:「你既然知道,那就更不必提了。」

  宮錦雲笑道:「但我說的可是另一件事情。」

  公孫璞道:「那一類的事情?」

  宮錦雲道:「這個、這個,嗯,比如說一些有趣的事情。」

  公孫璞不覺有點詫異,心裏想道:「宮姑娘一向爽快,為什麼她現在和我說話,卻是這般吞吞吐吐?」

  公孫璞把盞沉吟,宮錦雲說笑道:「想不起來麼?」

  公孫璞道:「不知你的意思,那一些事情才算有趣?」

  宮錦雲道:「比如、比如說,你小時候有沒有什麼表姐表妹表兄表弟,或者比表姐表妹和你更親的親人,你都忘記了他們了,你的母親沒和你提起來?」

  宮錦雲煞費苦心,兜了一個大圈子說話,無非是想探問他知不知道他有個未婚妻子,這個未婚妻子是他的父母從小就給他定下來的。未婚妻子當然是比什麼表姐表妹都親的了。

  可惜公孫璞卻是莫名其妙,心想:「宮姑娘定是喝酒多了,簡直不知所云。」當下笑道:「什麼表姐表妹我都沒有。從我懂得人事的時候起,我們就是兩母子相依為命,再也別無親人了。」說至此處,不覺傷心起來,笑得極是淒涼。

  宮錦雲暗暗嘆了口氣,心裏想道:「看來他是當真不知了。」

  公孫璞道:「奚大哥在酒店裏一定等得心焦了,咱們走吧。」

  宮錦雲道:「我還沒有喝夠呢,你怕我就喝醉了麼?」

  說到這裏,忽聽有人叫道:「抓小偷,抓小偷!」原來是酒樓上的一個客人給小偷扒去了他的荷包,這小偷的手法太不高明,給他當場就發覺了,此時那小偷正在逃跑。

  登時有幾個客人追了下去,那小偷把荷包一摔,叫道:「還給你就是,請你們別為難我啦!」

  宮錦雲忽地把一顆金豆放在桌上,說道:「公孫大哥,請你結賬,先回客店等我,我去去就來。」

  那個失竊的客人拾回荷包,打開一看,一個錢也沒有缺少,說道:「饒了他吧。」可是宮錦雲卻已追下樓去。

  酒樓上的客人看見一個少女跑去追賊,而且跑得那麼快,都是大為詫異。

  公孫璞當然是更為詫異,不解宮錦雲何必如此愛管閒事,心裏頗有一點擔憂她酒醉鬧事,但他又不能馬上追去,結了賬再去找宮錦雲,已經找不見了。

  公孫璞想道:「想來她不至於醉得不知回客店吧?且回去見了奚大哥再說。」只好獨自回到那問客店,不料進房一看,奚玉帆也不見了,客店的老闆滿面緊張的神色跟著進來。

  公孫璞道:「掌櫃先生,我正要找你,我那位朋友那裏去了,你知道麼?」

  店主人道:「我也正想問你,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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