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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禾叉畫成半道弧形,使出了「撥草尋蛇」的招數,撥開婁人俊的長劍,叉尖直指金髮喉嚨。

  金髮用的是一柄大斫刀,重達三十多斤,當胸一立,護著咽喉,只聽得「當」的一聲響,大斫刀竟然給他的禾叉撥開了。金髮虎口隱隱作痛,原來這並不是一把尋常的禾叉,而是百煉精鋼打的。重量和金髮的那柄大斫刀也差不多。

  婁人俊一個移形換位,劍隨身走,喝道:「今日誓報你一掌之仇!」

  劍光如練唰的便向喬松年脅下的「愈氣穴」刺來。

  原來約在十年之前,婁人俊在冀北道上截劫一夥客商,商隊的保鏢敵他不住,正在危險萬分之際,恰值喬松年路過,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婁人俊給他重重打了一掌,打落了兩齒門牙。這十年來婁人俊苦練一套八仙劍法,為的就是報這一掌之仇。

  喬松年見他劍法不俗,心道:「這廝果然是今非昔比了。」

  當下不敢輕敵,禾叉一抖,徑搠過來,喝道:「來而不往非禮也,讓你也見識見識我的點穴功夫!」禾叉的三股叉尖都對準了婁人俊的穴道。

  禾叉是一件沉重的武器,喬松年竟然能用它來點穴,使得比判官筆還要輕靈,婁人俊是個識貨的行家,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收劍換招,喬松年迫退了婁人俊,倏地把招數由虛化實,禾叉當作杆棒來使,一招泰山壓頂,硬劈下來,金髮的大斫刀擋它不住,蹬蹬的退了幾步,叫道:「安大哥,這老頭兒甚是扎手!」

  當喬松年和金、婁二人動手的時候,孟霆也拔出了紫金刀,和安達、楚大鵬展開了惡鬥。

  孟霆倘若和對方單打獨鬥,或許還可以打個平手,如今以一敵二,卻是難免處在下風了。

  安達那次劫「鏢」給韓佩瑛刺瞎了一隻眼睛,雖說不是孟霆所為,但卻是因劫孟霆所護送的「鏢」而起。是以安達一來惱孟霆「不識抬舉」,二來又因瞎了眼睛而遷怒于孟霆,因此一占上風,就「得理不饒人」,招招都是殺手。

  楚大鵬倒是想把孟霆生擒回去獻功,聽得金髮呼援,便道:「安兄,你去幫一幫他們的忙,這位大鏢頭我諒還可以對付得了。」

  金、婁二人是安達請來的,安達自是不便袖手旁觀,心裡想道:「待我把那糟老頭子點了穴道,回來收拾這姓孟的也還不遲,諒他也跑不掉。」

  楚大鵬練有鐵砂掌的功夫,又精於大擒拿手法,滿以為有把握可以勝得孟霆,那知孟霆亦非易與之輩。

  交手數招,楚大鵬使出狠辣的分筋錯骨手法,一招「鐵鎖橫江」,欺身直進,硬搶孟霆的金刀。孟霆的招數業已使老,刀鋒不著力,若不撒手,手腕就非給他拗斷不可!

  好個孟霆,在這生死關頭,當機立斷,身子突向後一倒,翻出數丈開外。楚大鵬跟蹤急上,孟霆喝道:「看刀!」

  呼的一聲,竟然把手中的紫金刀飛出。

  楚大鵬本來是要搶他的刀的,但這刀口挾著勁風飛來,楚大鵬卻是不敢硬接了。待他避開之時,只見孟霆已經爬了起來,手上多了兩般兵器,左手是一面鐵牌,右手是一柄短劍。

  那柄紫金刀從楚大鵬頭頂飛過,安達舉起摺扇輕輕一撥,金刀轉了方向,「當」的一聲,落在地上。安達叫道:「楚大哥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孟霆已是揮牌舞劍,撲將上來,與楚大鵬再度交手。

  楚大鵬聳聲笑道:「大鏢頭還不肯認輸麼?我要看看你有幾條『蛇兒』可弄?安大哥放心,楚某諒還對付得了這位大鏢頭的。」

  江湖上的俚語把兵器比做叫化子手上的蛇,叫化子死了蛇就沒得「弄」了。楚大鵬那句話是嘲笑孟霆已經失了刀的意思。他那知道孟霆乃是十八般武藝件件皆能,刀法固然擅長,鐵牌挾劍的三十六路盤打功夫更是他的絕技,安達曾經領教過他的這套功夫,深知厲害,是以出言提醒楚大鵬。

  楚大鵬揉身撲上,孟霆微一偏頭,一甩右手劍,「撥草尋蛇」,轉身向對方膝蓋削下。楚大鵬一撤右腿,使個「怪蟒翻身」的身法,反踢孟霆膝蓋的「環跳穴」。孟霆喝道:「來得好!」

  左手鐵牌以泰山壓頂之勢硬砸下去。

  楚大鵬腿上功夫也是十分了得,連環飛腿,疾發如風,這一招有個名堂,叫作「巧踹金燈」,可虛可實。倘若對方的力道不如自己,這一腳踹實,就可以重傷對方。倘若是自己力道不如對方,也可以用「巧踹」之法,借力倒縱,避過敵人的攻擊。

  只聽得「當」的一聲,楚大鵬一腳踢著鐵牌,身形倒縱出去,低頭一看,只見衣襟的下襬已經短了一截,原來是給孟霆的短劍削去的。

  楚大鵬這才知道厲害,當下加了幾分小心,凝神應付。擒拿手法大戰鐵牌,雙方各展絕技,打得個難分難解。孟霆稍微占了一點上風。

  安達加入戰團,與婁人俊、金髮二人合戰喬松年,交手數招,這才知道喬松年確是個強手。他本以為可以在三二十招之內點著對方的穴道,如今反而要提防喬松年的禾叉刺穴了。

  但他們三人聯手,畢竟是較為有利,喬松年仗著功力較深,叉法奇特,在開頭數十招之內,尚還有攻有守,未現敗象,數十招後,漸漸感到氣力不加,只有招架之功了。

  房間裡韓佩瑛聽得外面的高呼酣鬥之聲,當真是聲聲刺耳,不由得膽戰心驚。忽見穀嘯風額角的汗珠一顆顆似黃豆般大小的滴下來,呼吸也漸漸粗重。喘氣的聲音就像拉扯風箱一樣。這是他的氣達重關,經脈將通的現象,只要把這個危險的關頭一過,他的功力就可以恢復了。

  韓佩瑛知道緊要,當下用破布塞著耳朵,強攝心神,加強運功,助穀嘯風打通奇經八脈。

  安達眼看四面,耳聽八方,此時已經聽見屋子裡穀嘯風喘氣的聲音,再留神一看,那間房的板壁是有裂縫的,隱隱可以察見裡面有兩個人影。

  安達只道是奚玉帆藏在裡面,他只知奚玉帆是受了傷,卻不知他傷得如何的,心裡想道:「原來這屋子還有他的夥伴,若是替他裹好了傷,這奚玉帆縱然武功未能恢復,亦是一個扎手的人物,不如趁他正在治傷的時候,先把他料理了再說。」

  主意打定,便向喬松年猛攻三招,將他迫退。說道:「婁、金二兄,你們暫且纏著這個糟老頭兒,稍待片刻,我去就來。」

  喬松年已是氣喘吁吁,打得筋疲力倦,安達料想婁人俊和金髮聯手戰他,縱不能勝,至少也不會在半個時辰之內落敗。而在這個時間之內,他自忖已是足夠他用來「料理」業已受傷的奚玉帆了。

  安達「乒」的一腳踢開板門,便闖進去。忽聽得一個清脆的聲音冷笑說道:「你這野狐,瞎了一隻眼睛還嫌不夠是不是?」

  安達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做夢也想不到,在房間裡的竟然不是奚玉帆,而是刺瞎他眼睛的韓佩瑛!安達吃過韓佩瑛的大虧,焉得不慌,聽得她的冷笑之聲,不自禁的便連忙後退。

  可是他畢竟也是個武學的行家,退了幾步之後,心神稍定,已是看清楚了韓佩瑛和穀嘯風乃是盤膝而坐,正在運功的。安達登時放下了心上一塊石頭,喜出望外,想道:「原來這臭丫頭正在助她情郎恢復功力,哈哈,這可不正是天賜給我的報仇良機麼?」

  安達抹了冷汗,哈哈大笑,再走進去,說道:「韓姑娘,我可不想刺瞎你的眼睛,只想你做我的新娘子!」

  當下舉起摺扇,便向韓佩瑛後心的穴道點去。

  韓佩瑛給他氣得七竅生煙,卻還不能不勉強抑制怒火,以免影響穀嘯風的運功。安達扇子點來,她亦已拔劍出鞘,反手一劍將安達的摺扇撥開。

  本來韓佩瑛的武功是勝過安達的,但此際她只能單臂應敵,另一隻手還要幫忙穀嘯風運功,而且她又不能起立,仍然要保持盤膝而坐的姿勢,這樣一來,當然是極難應付了。

  安達那次給韓佩瑛用銀簪刺瞎眼睛,固然是由於他的技不如人,但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則是因為他當時尚是絲毫未知韓佩瑛的底細,只知她是個軟弱可欺的女子,故此冷不防就吃了大虧,否則以他的本領,至少可以與韓佩瑛周旋三五十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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