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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西門牧野道:「這兩夫妻是因何事而來,你可知道?」

  余化龍道:「我沒有問他們。不過,他們非常關心韓家這批寶藏,恐怕就是為了這批寶藏來的。」

  西門牧野突然一拍大腿,歎道:「可惜,可惜!」

  余化龍詫道:「可惜什麼?」

  西門牧野道:「可惜你未能夠將他們誘到此地,否則擒了他們,這就不只是一件小功勞,而是大功勞了。」

  西門牧野這麼一說,余化龍倒是有點不解,心裡想道:「仲少符夫婦雖然不是無名小輩,但也不是十分重要的人物,這老魔頭為何這樣重視他們?」

  西門牧野道:「你不知道,這上官寶珠正是上官複的女兒。」

  余化龍只知道上官複是蒙古國師尊勝法王的副手,卻不知道內中還有許多複雜的關係,不覺大為詫異,說道:「原來她是上官前輩的女兒,這倒是料想不到。但是既然如此,咱們若把這對夫婦拿下,豈不是要得罪了上官先生嗎?」

  西門牧野「哼」了一聲,說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呢,我也無暇和你說個明白,只想問你,可還有什麼方法將她誘捕麼?」

  原來尊勝法王早已疑心上官複當他的副手是另有企圖,上官複把寶藏寄存在韓大維家中之事雖然做得十分秘密,終於也給他打聽到了一點風聲。這次他叫西門牧野替他查究這件案子,固然也是想掠奪這批寶藏,但更重要的還是要找到上官複的罪證。如今寶藏已經到手了,但罪證尚未獲得。金銀珠寶是不會說話的,上官複大可以不承認這是他的東西。

  但若是捉到了他的女兒就不同了,上官複要救女兒就不能不承認他與上官寶珠的關係。這批寶藏的來歷,料想他也不敢不供出來了。

  余化龍苦著臉道:「我的行藏已經給他們識破,如何還能夠再去哄騙他們?」

  西門牧野望了朱九穆一眼,朱九穆說道:「不行。」

  余化龍聽得莫名其妙,問道:「什麼不行?」

  朱九穆道:「西門兄,你是不是想要我和余老弟前去把他們拿來?」

  西門牧野道:「我是在這樣考慮。但朱兄既然沒有把握,那也只好算了。」

  原來朱九穆也有他自己的打算,一來穀嘯風的本領不弱,仲少符夫妻的名頭朱九穆也是知道的,他確實是沒有把握勝得過他們三人。二來他也怕西門牧野吞了他那份應得的寶藏。暗自想道:「你精乖我也不笨,你把寶藏押回去領功,卻叫我去給你賣命!」

  是以西門牧野雖然用激將之計,他也絲毫不為所動,淡淡說道:「西門兄,你的本領遠勝於我,我確實是沒有把握,要去只有你去才行。」

  西門牧野嗔道:「我怎能抽出身來。」

  想了半晌,忽道:「對了,化龍,你不是說他們要追來的嗎?咱們可以走慢一些,等他們追上!」

  余化龍道:「我是這樣忖測,不知料得准不准。」

  西門牧野道:「好,你們多歇息一會!」

  那班押運寶車的蒙古兵巴不得他這麼說,樂得在茶館裡喝茶的喝茶,在樹林裡躺下來打瞌睡的打瞌睡。

  西門牧野等了許久,紅日漸漸西沉,路上仍然不見人影,正自心焦,想要起程,忽聽得一縷簫聲,有如黃鶯出穀,乍聽啼聲,聽得令人十分舒服。抬頭一看,只見一個中年書生吹著一管玉簫,意態瀟灑的信步走來。茶館裡是擠滿了蒙古兵的,他若無其事的竟然也走進了茶館,放下了簫,笑道:「借光借光,給我讓讓。」

  那些蒙古兵瞪著眼看著他,西門牧野道:「你們也喝得夠了,就給這位客人讓個座位吧。」

  西門牧野當然比那些兵士有見識得多,見這書生在刀槍劍戟之下,神色自如地走進茶館,便知他絕不是尋常人物,心裡想道:「此人雙目神光湛然,勁氣內斂,恐怕不僅僅是個狂生,還是個武學大有造詣的高手呢。」

  書生占了一個座頭,向西門牧野拱一拱手,說了「多謝」二字,便坐下來喝茶。喝了幾口,贊道:「好茶,好茶!」

  一個蒙古兵笑道:「這茶苦得很,有什麼好?」

  書生道:「茶經以苦茶為上品,苦盡甘來,方才是好!」

  西門牧野心中一動,走過來對那書生說道:「先生雅人高致,今日有幸相逢,咱們交個朋友如何?」

  書生立即哈哈一笑,說道:「好呀,你肯和我做朋友,我正是求之不得了!不瞞你說,我正是囊中羞澀,身上一個錢也沒有。正想找一個可以打秋風的朋友,你就替我付茶錢吧。」

  對西門牧野伸出來的手卻當作看不見,仍然是端著茶杯,並不和他握手。

  西門牧野心裡想道:「這人佯狂詐傻,卻想個什麼法子試他一試才好?」

  當下笑說道:「閣下真會說笑話。」

  書生雙眼一翻,說道:「你不肯請客麼?」

  西門牧野說道:「請,請。得閣下賞面,莫說是喝茶,就是『接風酒』我也是應該擺的。可惜這茶館裡沒酒賣,閣下可肯和我們同行,今晚到城中共謀一醉如何?」

  書生懶洋洋地說道:「我倒很想叨擾你這一餐,就可惜沒有工夫。」

  西門牧野道:「這就真是遺憾了。」

  那書生道:「萍水相逢,緣盡即散,有何遺憾?」

  西門牧野道:「你的簫吹得好聽,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得聆雅奏,你可以為我再吹一曲麼?」

  那書生笑道:「對,對,你請我喝茶,我自是不能無功受祿。你既然喜歡這個調調兒,我就給你吹一首好聽的曲子吧。」

  於是書生又吹起簫來,初起時恍若行雲流水,曲調悠揚,忽地簫聲一變,便似從百花盛開的春日到了木葉搖落的秋天。如怨如恨,如泣如訴,越來越是令人感到淒苦。簫聲再變,竟似把人帶到了雪地冰天,吹得那些蒙古士兵不覺都起了思家之意。

  西門牧野道:「還說是好聽的呢,再吹下去,只怕我也要忍不住哭了。」

  忽地瞿然一省:「不好了,莫非他是要憑這一管玉簫,吹散我的軍心。」

  正想喝他不要再吹,忽然聽得蹄聲得得,有三騎馬在路上出現了。那三個人正是西門牧野所要等待的人。

  且說仲少符夫妻和谷嘯風三騎馬追下來,仲少符遠遠聽得簫聲,大喜道:「有位好朋友來了,咱們就用不著擔心,可以大搖大擺的去和那兩個魔頭相會了。」

  上官寶珠也是喜出望外,說道:「想不到和咱們約會在韓老英雄家中相見的人就是他!」

  穀嘯風本來很是擔心打不過這兩個魔頭,聽他們這麼一說,怔了一怔,連忙問道:「吹簫的這人是誰?」

  仲少符道:「武林天驕!」

  谷嘯風大喜道:「原來是他!這可真是用不著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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