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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這丐幫弟子說道:「劉舵主不幸在城破之日犧牲了,陸幫主率領本幫弟子突圍,準備撤過黃河以南,和綠林盟主柳女俠率領的義軍會合。」

  劉趕驢性情豪爽,俠義可風,公孫璞與奚玉帆等人雖然和他只是一面之交,聽得他不幸戰死的消息,人人都是十分難過。

  這丐幫弟子繼續說道:「我奉了陸幫主之命,留下來準備和你老聯絡,我正想到紫蘿山打聽消息,想不到在這裏遇上了。唉,更想不到——」他不忍再說下去,頓了一頓,問道:「任老前輩,你傷得重嗎?」

  任天吾道:「你不必管我傷得重還是不重,商議大事緊要。如今寶車已經被劫,洛陽也失陷了,你們說該怎樣辦?」

  奚玉帆道:「依小侄之見,洛陽已經失陷,我們留在這兒,也是無能為力,不如大伙兒去投奔柳盟主。」

  公孫璞和宮錦雲想起韓珮瑛曾勸他們投奔綠林盟主柳清瑤之事,齊聲說道:「不錯,除了這條路只怕也沒第二條路好走了!」

  任天吾冷冷說道:「大家都走了,那麼谷嘯風的死活就不必管了麼?」

  奚玉帆、公孫璞那日親眼看見谷嘯風中箭墜馬,跌下懸崖,都以為他定是有死無生,想不到任天吾有此一問,但又不敢把真相告訴他,一時間不覺呆了。

  任天吾道:「總得有一個人留下來打聽到他的確實消息,你們走吧,我留下來!」原來任天吾是急於去找那兩個魔頭分贓,巴不得有個藉口才能脫身。

  奚玉帆道:「任老前輩,這個,這個——」任天吾道:「什麼這個那個?你爽快說罷,是不是怕我這幾根老骨頭不中用了?」奚玉帆道:「老前輩身體緊要,不如由小侄——」

  任天吾怎肯讓奚玉帆留下來替代他?心裏想道:「這齣戲唱到這兒,也應該適可而止了。」於是哈哈一笑,道:「老弟台不必為我擔心,我這幾根老骨頭雖不中用,但多虧公孫璞老弟以內力替我療傷,現在是死不去的了。西門牧野和朱九穆這兩個老魔頭給我傷得也很不輕,即使碰上他們,我也可以陪他們打上一架。」說罷,輕輕一推,就把奚玉帆推開。

  奚玉帆又驚又喜,道:「任老前輩內功深厚,果然恢復得真快。」任天吾道:「這都是公孫璞老弟之功。」公孫璞耗了許多內力真氣替他治「傷」,自信已是可以「挽回」他的性命,不過也還沒有料到他恢復這樣快,連忙說道:「老前輩謬讚了,小侄不過略盡綿力而已,若非老前輩蓋世神功,何克臻此?」

  任天吾哈哈笑道:「那麼你們可以放心走了吧?」

  奚玉帆道:「我的妹妹玉瑾也是去找尋嘯風的,如今未知消息。任老前輩既然執意要留下來,那就拜託任老前輩一併打聽她的下落。若是碰上她,請她到柳盟主那兒。」心想:「嘯風不幸的消息,固然要瞞住任老先生,也不能讓妹妹知道。死者已矣,生者何堪?嘯風已死,我可不能再失掉一個妹妹了。」

  任天吾慨然說道:「玉瑾姑娘和我的甥兒正是一對,我早已把她當作外甥媳婦看待,我找嘯風,當然也要找尋她的。你放心走吧。」

  奚玉帆等人走了之後,任天吾哈哈大笑,自去找那兩大魔頭分贓不提。

  且說奚玉瑾和辛龍生那日下山之後,兼程趕路,追踪丐幫押運寶藏的車隊,但他們中了余化龍的詭計,走錯了路,南轅北轍,當然是追踪不著的了。

  一路上辛龍生對她極是殷勤體貼,但卻沒有半句再涉私情。奚玉瑾明白他的心裏仍是隱藏愛意,但好在他能以禮自持,奚玉瑾也就放心與他一起了。

  兩人到了紫蘿山,仍然沒有見著丐幫的軍隊。奚玉瑾心知不妙,當下去求見義軍的首領蒙厥。

  蒙厥問明來意,說道:「有這樣的事麼,我可還未知道呢!」

  奚玉瑾屈指一算,說道:「丐幫把韓家寶藏運來這兒,這是千真萬確的事。那天我聽得任天吾的大弟子余化龍和朱九穆親口說的,當時車隊已經出發了兩天,算來現在是第八天了。」

  蒙厥道:「那麼現在應該早就到了呀!」

  奚玉瑾道:「任天吾和韃子勾通,要在路上攔截。」

  蒙厥道:「這幾天風聲緊息,我們都派有細作出去探聽的!這條路上可並沒有出現過什麼車隊,也沒有韃子兵出現。」

  說話之間,恰巧就有一個細作進來報告:「青龍口昨日發現一隊蒙古騎兵,殺聲震天,也不知他們是否和官軍作戰。」

  蒙厥恍然大悟,道:「對了。從青龍口那兒也有條小路到這裏來的。不過因為地形十分險峻,平時很少有人行走。任天吾一定臨時改變路線,從這條路來了。」當下叫那細作再去探聽。

  細作說道:「今早陸續有蒙古大軍從那兒經過,路不通行。但知洛陽是已經失陷了。」

  蒙厥吃了一驚,要知他是一支義軍的首領,當然要提防蒙古大軍來攻打他們,當下只好向辛龍生和奚玉瑾說道:「我們必須撤退到森林裏去,這件事情只好等韃子兵過了,局面稍微安靜之後,才能去打聽了。」

  奚玉瑾聽得消息,憂心如焚。恨不得插翼飛到青龍口去,當下便即告辭。蒙厥道:「你們要上那兒?」奚玉瑾道:「我想親自到出事地點去看一看。」

  蒙厥吃驚道:「韃子大軍正在那條路經過,如何去得?」奚玉瑾道:「我們會小心的。」辛龍生說道:「這位奚姑娘的哥哥正是在那車隊之中,他是給任天吾拉去幫忙丐幫押運寶車的。」奚玉瑾道:「我哥哥生死未卜,我若不親自去看一看,怎得安心?」蒙厥阻攔他們不住,只好讓他們去了。

  出了紫蘿山,奚玉瑾說道:「辛大哥,你陪我到了這兒,我已感激不盡。如今我已獲知線索,可以去找我的哥哥了。你還要趕回江南向令師覆命,我不願意再拖累你,你就讓我獨自去吧。」

  辛龍生道:「奚姑娘,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不願意我陪你冒這個險。」奚玉瑾道:「不錯,你有大事在身……」

  辛龍生道:「奚姑娘,多謝你為我著想,但你能夠為我著想,我豈能不為你著想?你一個單身女子,無人相助,我又能放心得下嗎?為朋友兩肋插刀尚且不辭,何況冒這點區區的風險?除非你不把我當作朋友看待,否則我無論如何也是要陪你同去的!」

  奚玉瑾給他這一番真摯的說話打動,心中甚為感激,當下含淚點了點頭,道:「辛大哥,你對我這麼好,我可是沒法報答你呢。」

  辛龍生笑道:「說到報答二字,那還算得什麼朋友?奚姑娘,你這樣說,忒也看小我了。」他是個絕頂聰明的人,聽得奚玉瑾這樣說,已知她是另外有了意中人,但心裏想道:「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如今我在她的心上也許還敵不過另一個人,但至少她的心上也是有我了。」

  他們早已向義軍探明了道路,出了紫蘿山,便即向青龍口奔去。他們本來準備會碰上蒙古兵的,結果卻出乎他們意料之外,別說蒙古兵,連一個百姓也沒碰上。原來蒙古大軍,只是過路性質,早已去得遠了。

  到了青龍口,只見血流成風,屍骸遍地。奚玉瑾心頭卜卜亂跳,忍著屍臭,一具一具屍體去看,卻沒有發現她的哥哥。

  辛龍生說道:「咦,那邊好像有一個活人。」奚玉瑾側耳細聽,隱隱聽得有呻吟之聲,趕忙過去,果然在山坳一角的亂草叢中找到了一個人,這個人傷得很重,手腳身體都有刀箭之傷,但還在蠕蠕而動,看情形是在屍堆裏爬出來想逃下山的,爬到這兒,就爬不動了。

  辛龍生給他敷上了金創藥,用閉穴止血的手法封閉了他傷口附近的穴道,過了一會,這人清醒過來,說道:「你們是誰?但你們也不必救我了,我是活不成啦!」奚玉瑾道:「我的哥哥是奚玉帆。你不要胡思亂想,歇一歇再說。」

  那人說道:「哦,原來是奚姑娘。請你,請你給丐幫報信,寶藏,寶藏已給西門牧野和朱九穆兩個魔頭劫去,他們是帶領了韃子的騎兵來的,我們寡不敵眾。任老先生已受了重傷了。」

  這人斷斷續續地說來,說得極為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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