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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第廿八回 兩大魔頭來奪寶 一雙鴛侶各分飛

  侍梅道:「是呀,這事我也料想不到,他們相識還不到一天。頭一天晚上見面,第二天早上就,就……」韓珮瑛道:「就怎麼樣?」侍梅道:「我們的侄少爺就把訂婚戒指套在這位奚小姐的指上了。」

  韓珮瑛驀地想起,當她爹爹喝了九天回陽百花酒,突然發現中毒之時,孟七娘怒氣沖沖地趕來,不由分說,就要把奚玉瑾置於死地。後來她在奚玉瑾的衣袋中找到了一枚戒指,這才住手不殺奚玉瑾的。韓珮瑛仿佛記得孟七娘當時好像說了一句話,說是看在這枚戒指的份上,才放開奚玉瑾的。另外她好像還提起一個人的名字,只因韓珮瑛當時嚇得呆了,沒有聽得清楚。

  韓珮瑛道:「你們的侄少爺叫什麼名字?」

  侍梅道:「他名叫辛龍生。」

  韓珮瑛失聲叫道:「不錯,孟七娘說的正是龍生二字。」

  侍梅一聽便即明白,笑道:「當然是不會錯的了,這枚戒指正是孟七娘給我們的侄少爺,留給他作娶妻的聘禮的。」笑得甚是淒涼。

  「難道這當真是一枚訂婚戒指?但奚玉瑾為了嘯風,不惜破壞我的婚事,鬧出了圍攻百花谷的風波。她又怎會和別人訂婚呢?」可是孟七娘為什麼見了這枚戒指就肯饒了奚玉瑾?這個丫頭說的,恐怕也不全是捕風捉影之言?韓珮瑛越想越是糊塗,不由得半信半疑了。正因她全副心神在想著這件「離奇」之事,以至對侍梅莫名其妙的異樣笑聲,也沒有留意了。

  侍梅也沒有發覺韓珮瑛的面色不對,還在笑著說道:「這才真是叫做有緣千里來相會呢!韓小姐,你不為他們歡喜麼?」

  韓珮瑛訥訥說道:「歡喜,歡喜……但我不敢完全相信呢。」侍梅道:「你見著他們就相信了。」韓珮瑛道:「對啦,你剛才托我捎什麼東西?」

  侍梅取出一個繡荷包,說道:「這是侄少爺叫我繡的,他忘了帶去,麻煩你給我帶給他。」韓珮瑛頗感詫異,為什麼一個小小的繡荷包,侍梅如此鄭重其事?

  侍梅道:「我們雖是下人,但也不能失信。這是我答應給他繡的。」原來侍梅一直在暗戀著幸龍生,希望他見了這個繡荷包,縱然不會回心轉意,至少也該記得她。

  韓珮瑛自己也是心事重重,無心多問,當下將繡荷包收了起來,說道:「好吧,我倘若見著他們,給你轉交便是。」

  韓珮瑛下了山,心裏想道:「玉瑾如今不知身在何處?這件事情,只有見著她才能明白了。」

  奚玉瑾此時正在和辛龍生去找她的哥哥,可是他們卻走錯了路。

  原來那日奚玉瑾和碧波躲在山洞裏偷聽,偷聽任天吾的大弟子余化龍和朱九穆談話,初時他們在房間裏沒有發覺,後來在他們走出來的時候,卻聽到了山洞裏似有聲息了,他們一時間還不敢斷定是否有人。

  余化龍十分機警,狡猾亦不亞乃師,立即打個手勢,向朱九穆示意,叫他不可馬上搜索。卻將任天吾代丐幫押運韓大維的藏寶的路線故意說錯,誘令偷聽的人上當。這一招奚玉瑾雖然聰明卻也沒有料到,她和辛龍生跟著錯誤的路線追下去,結果當然是越走就和任天吾這幫人距離越遠了。

  且說奚玉瑾的哥哥奚玉帆擔當任天吾的副手,護送這批寶藏,他只知道任天吾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輩,卻怎知道任天吾心懷叵測,正和敵人串同來謀奪這批寶藏。這批寶藏是要護送到距離洛陽五百里外的紫蘿山去送給義軍的,山道崎嶇,驢車載重,本來就走得慢了,任天吾力持穩重,一不許走夜路,二不許「輕率」通過險峻之處,必先派人先行探路,回報之後,方許前進,而他所選擇的這條路線,偏偏又是最為荒涼,險處最多的。

  他的理由是必須保密,所以絕不能走人多的大路。這樣一來,走得更慢,每天至多不過走五六十里路,奚玉帆雖然心急如焚,卻也無可奈何。而且他知道任天吾老成持重,遲到兩天總勝於途中出事,自己年輕識淺,也不敢另作主張,一切聽他安排。

  任天吾走了七八天,兀是不見西門牧野和朱九穆那班人按照計劃來到,心中也是十分焦急。這一天來到了青龍口,走出山口,就是紫蘿山義軍的勢力範圍了,任天吾又下令停止前進,叫人先去探路。

  奚玉帆道:「這是最後一道險關了,不如稍微冒險,趕快過去,免得夜長夢多。」

  任天吾道:「行百里者半九十,最後一程,尤其需要小心。」暗自思量:「糟糕,糟糕!難道余化龍竟沒見著西門牧野麼?今天他們若是不來,可就沒有機會了。」

  奚玉帆道:「既然如此,那就索性叫探路的人走遠一些,和紫蘿山的義軍取得了聯絡,請他們前來接應。」

  任天吾想了一想,說道:「也好,那麼就是你去吧。」心想支開了奚王帆,若然找到機會,那就可以更便於行事了。

  就在此時,忽聽得胡笳聲響,一隊騎兵突然從山上馳下,四面展開,迅速便把丐幫的車隊包圍起來。騎兵是蒙古騎兵,領頭的兩個人正是西門牧野和朱九穆。原來他們二人在那天激戰之後,各自受了一點傷,故此來慢了兩天。至於這一小隊騎兵,則是蒙古軍中精選的武士。

  這兩大魔頭同時來到,任天吾自是喜出望外。當下裝作又驚又怒的神氣,拍馬向前,大喝道:「任天吾在此,可不容你們韃子猖狂!」唰唰兩劍,首當其衝的兩名蒙古軍官登時落馬。用的勁力恰到好處,劍鋒劃破了這兩名軍官的甲衣,卻連他們的皮肉都沒傷著。

  西門牧野喝道:「好呀,任天吾!你本來不是丐幫的人,卻來丐幫作保鏢。你這老兒愛管閒事,我且看看你有什麼本領?」聲到人到,呼的一掌拍出,腥風撲鼻,在任天吾左右的兩名丐幫頭目給這腥氣一沖,暈了過去。

  任天吾叫道:「你們後退,讓我對付這個魔頭!」朱九穆哈哈笑道:「如今乃是兩國之爭,誰和你講究單打獨鬥的江湖規矩?放箭!」一聲令下,飛箭如蝗。

  丐幫弟子舞起藤牌防身,但駕車的騾馬和胯下的坐騎卻是無法保護,轉眼間都給射斃。丐幫弟子奮勇向前,和蒙古騎兵步戰。馬上和馬下交鋒,丐幫弟子甚是吃虧。

  任天吾的坐騎也給亂箭射斃,西門牧野大喝道:「任老頭兒,知道厲害了麼?」任天吾喝道:「叫你見識我的七修劍法!」青鋼劍揚空一閃,抖起了七朵劍花,西門牧野的坐騎雙目給他刺瞎,四蹄屈地,西門牧野也跳下馬來,冷笑說道:「別人怕你的七修劍法,我卻不懼。七修劍法又怎麼樣,看你能奈我何?」掌風劍影,假戲真做,打得十分激烈。方圓數丈之內,沙飛石走,旁人竟是插不進手來。

  奚玉帆展開百花劍法,身似水蛇游走,專削蒙古騎兵的馬足,劍光所及,健馬哀號,轉眼之間,也有十多個蒙古騎兵給他殺得滾下雕鞍。雙方混戰的形勢,漸漸拉平。

  朱九穆見是奚玉帆,哈哈一笑,說道:「好小子,你是我手下敗將,也敢逞能?」奚玉帆喝道:「我正要找你這老魔頭算賬,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朱九穆冷笑道:「憑你這點微末之技,也能傷得了我麼?」奚玉帆拼著豁出性命,咬緊牙根,狂風暴雨般的攻去。朱九穆發出了「修羅陰煞功」,掌風呼呼,寒飆捲地,周圍數丈之內,好像變成了冰窟,旁人也是不能立足其間。

  朱九穆連發數掌,只見奚玉帆面色鐵青,顯然是受到陰寒毒氣的侵襲,但劍法依然未亂,倒是不禁一怔,想道:「才不過兩個月,怎的這小子的功力似乎大大增進了?」殊不知這不是奚玉帆的功力大增,而是因為他自己在那天和韓大維硬拼了一掌,元氣大損,修羅陰煞功的威力也打了折扣的緣故。

  另一方面,奚玉帆又因為喝了「九天回陽百花酒」,身體確也增進了可以抵抗寒毒的功能。

  但雖然如此,雙方的功力畢竟還是相差甚遠,奚玉帆仗著「九天回陽百花酒」的功效對抗朱九穆業已打了折扣的修羅陰煞功,開頭二三十招,還可以勉強對付,三十招過後,只覺如墜冰窟,越來越冷,皮膚起慄,牙關也禁不住格格打戰了。

  這隊蒙古騎兵,乃是大軍中精選出來的武士,人人都是十分剽悍。丐幫弟子也是人人抱了必死之心,奮勇抵抗。

  一場惡鬥,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蒙古騎兵的損失比丐幫多了一倍以上,可是由於雙方眾寡懸殊,蒙古騎兵本來的人數是比丐幫多了三倍的,互有死傷之後,儘管蒙古騎兵傷亡的更多,但卻也更佔到了優勢了。

  奚玉帆眼看丐幫弟子傷亡累累,心裏又驚又怒,但在朱九穆的掌力籠罩之下,自身難保,卻又如何能夠衝出去救援?

  朱九穆哈哈笑道:「好小子,那日給你僥倖逃脫,如今在這絕路,你還想有人來幫你嗎?嘿,嘿,今日只怕你是有翅難飛了!你還不甘心束手就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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