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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孟七娘連忙問道:「有什麼事,是不是西門牧野已回來了。」

  碧波道:「西門牧野沒有回來,倒是另一個人來了。」

  孟七娘道:「什麼人?你告訴他們,今天我不見外客!」

  碧波道:「這人不是來求見主人的,他是來找西門牧野的。」

  孟七娘道:「西門牧野不在,你叫他滾吧!」

  碧波有點詫異,不解主人的脾氣今天何以特別的壞,心想:「好,趁這機會,我倒是可以挑撥一下,讓主人把那些討厭的東西都趕出去,那才好呢!」

  於是碧波故意慢條斯理地說道:「主人,我可不敢叫他滾呢,除非是你帶我去,否則只怕我要吃不了兜著走!」

  孟七娘怒道:「我不見客,誰又能勉強我,你只管叫他走!」

  碧波道:「已經有人把他請進來了。」

  孟七娘道:「是朱九穆麼?」

  碧波道:「正是。他們越來越不把主人放在眼裡了,好像這裡就是他們自己的家一樣,有人來了也不通知主人一聲。」

  孟七娘道:「你可知道來的那人是誰?」

  碧波道:「聽說是任天吾的大弟子余化龍。」

  此言一出,奚玉瑾不由得吃了一驚。

  要知任天吾乃是穀嘯風的舅父,在武林中德高望重,人人都以為他是正人君子的,奚王瑾當然做夢也想不到他的大弟子竟會在這個地方出現。

  奚玉瑾不由得心裡想道:「那日在韓大維家與他相遇,任天吾故意言辭閃爍,想令我疑心嘯風和韓佩瑛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私情,並相信他們是在幽會之後私逃的,他為什麼要造這個謠言呢?」

  又想:「他那日說得何等慷慨激昂,邀哥哥去助丐幫押運珠寶給義軍,何以他的大弟子今日卻會跑來找兩大魔頭,不知是不是奉他的命令?」

  心念未已,只聽得孟七娘「哼」了一聲,說道:「原來是任天吾的大弟子,任天吾這老混蛋為什麼自己不來?」

  碧波道:「婢子不知,主人要不要叫余化龍來問他一問?」

  孟七娘道:「我一見他們這對師徒就忍不住心裡有氣,我才不願他敗了我的棋興呢。」

  碧波道:「是呀,老混蛋不來,小混蛋來了,眼裡又好像沒有主人一樣,逕自就去會他們那一夥人了。朱九穆他們也是豈有此理,簡直把這裡當成他們自己的家,直進直出不算還要招朋引類,有人來了,也不向咱們知會一聲。」

  碧波因為十分討厭這班惡客,恨不得主人把他們一齊轟走。但孟七娘聽了她的言語之後,倒像沒有剛才的惱怒,而是沉吟不語了。

  碧波接著說道:「余化龍已經進了朱九穆住的那間屋子,我不敢叫他滾蛋。主人,我看只有你撕破臉皮,才能將他們『請』走了!」

  孟七娘沉吟半晌,道:「我懶得生這閒氣,今天暫且讓他們放肆吧,以後再說。」

  碧波還想說話,孟七娘揮手道:「你出去吧。沒有我的吩咐,你可不得多事!」

  碧波只好應了一個「是」字,退了下去。

  奚玉瑾道:「任天吾是什麼人,主人何以這樣討厭他們師徒?」

  提問之後,突然裝作瞿然一省的樣子,說道:「婢子又多嘴了,不知該不該問?」

  孟七娘氣尚未消,道:「讓你知道也好,任天吾是個口是心非的偽君子,真小人!以後你若是在外面行走,碰上他們師徒,可得分外小心。」

  奚玉瑾道:「哦。原來這樣,我最討厭的就是偽君子了!」

  她知道孟七娘正在氣頭,只要給她火上加油,略加挑逗,就可以引得她把話都說出來。

  孟七娘果然說道:「我並非不知道他是偽君子,但我與他往來卻是有緣故的,可惜我自以為可以利用他,卻上了他的大當。」

  奚玉瑾裝作不敢答話的神氣,孟七娘又道:「此事我如今已是後悔莫及,不瞞你說,咱們這里弄成這個樣子,就是任天吾這老匹夫搞出來的!」

  奚玉瑾手拈棋子,輕輕的「啊呀」一聲,裝作頗為驚訝但卻不敢多話的神氣。孟七娘見她沒有發問,自己接下去說道:「任天吾這老傢伙消息也真靈通,不知怎的,給他知道了我與韓大維結有梁子。韓大維就是你剛來那天看見的那位韓姑娘的父親。」

  她那裡知道奚玉瑾正是為了韓家父女而來,還耐心給她解釋韓大維是誰,奚玉瑾心裡暗暗好笑。

  孟七娘繼續說道:「韓大維是當世的武學大師,我恨他看不起我,這口怨氣非出不可,我也不想殺他,只是想給他一點苦頭吃吃,要他在我跟前低下頭來,任天吾這老匹夫老遠跑來見我,說是可以幫我達成心願。

  「起初我還以為是他要與我聯手,誰知當真是老奸巨滑,他根本就不想露面,他是要假我之手,除去韓大維。」

  奚玉瑾忍不住問道:「這我就不明白了,那麼他是怎樣幫你呢?」

  孟七娘道:「原來他是替西門牧野來和我聯絡的,他只是個穿針引線的人。他說西門牧野想做武林盟主,韓大維是他的一大勁敵,不把韓大維打倒,他就不能登上盟主寶座,是以他願意助我合力對付韓大維,把韓大維擒來,任憑我的處置,他不過問。

  「當時也是怪我不好,我受了他的煽動,聽信了他的說話。心想西門牧野既然應允任憑我來處置韓大維,我倒是不妨與他合作。誰知這就上了他的大當了。

  「以後的事,你到這裡已有三天,想必你也知道了。不錯,西門牧野與我聯手,是助我達成了心願,將韓大維捉來了。可是西門牧野招朋引類,他們的人越來越多,卻也變成了鵲巢鳩佔的局面了。如今,我在名義上雖然還是這裡的主人,實際上已是不能由我作主。

  「所謂『任憑我處置』的說話,也只是一句空話,韓大維其實已是在他們的掌握之中。那天,西門牧野用重手法閉了韓大維的兩處經脈,將他變成廢人,也是事後才告訴我的。從這件事情,你就可以知道他們是如何的為所欲為,根本就不尊重我了。」

  奚玉瑾聽到這裡,不由得心中一動,暗自想道:「孟七娘原來是為了韓大維的受害才發這樣大的脾氣。奇怪,她一面要折辱韓大維,一面卻又好似要庇護他,為了力不從心,受制於人,因而悲憤,這是什麼緣故呢?」

  她知道其中定有隱情,不敢深問,卻道:「任天吾與韓大維不知又有什麼深仇大恨?」

  孟七娘道:「那有什麼深仇大恨,據我所知,任天吾不過是因為有一次他到洛陽,韓大維不招待他罷了,任天吾這個人心胸的狹窄實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奚玉瑾是個甚工心計、頗有見識的姑娘,聽了這話,卻是大大不以為然。

  奚玉瑾暗自想道:「不錯,任天吾心胸狹窄,這一點毫無疑問。但他為什麼要陷害韓大維,內裡因由卻一定不會這樣簡單。他平日假仁假義,誰都以為他是個嫉惡如仇,俠義可風的老前輩,卻怎知背地裡他又是和西門牧野這類妖人有勾搭的?現在已有許多蛛絲馬跡可以證明西門牧野是私通蒙古的奸人,成語有雲: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依此看來,莫非這任天吾也是私通蒙古的奸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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